他拿著信紙的手都在抖,喃喃開口:“原來你早就已經想好了,是我發現的太晚。”
“棠兒,棠兒……”
外邊雷雨交加,這是褚奕這些年來,頭一回如此清晰的聽到雷電聲,感受到雷雨天的壓抑潮濕。
黑云壓頂,閃電劃破長空,倏地照亮屋中一切。
帝王紅著眼,眼白處血絲分明,眸里好像沁了血,淚水在眼角留下一道濕長的痕跡,褚奕攥緊了拳。
他將這封絕筆書,小心翼翼的收入懷中,摸了摸。
他大掌覆在她手背上,說道:“不會有事的,我的棠兒一定不會有事的。”
她為所有人都安排好了后路,怕他遷怒于孟家,遷怒于乾坤宮的下人。
可她唯獨沒有想過她自己。
若是她真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該怎麼辦呢?
他坐擁江山,卻失去了唯一的愛人,那他坐在高位上,該會有多孤獨?不會有人會在雨天撐著傘來安撫他,也不會有人為他熬四神湯,更不會有人督促他讀書……
轟隆隆——
雷聲作響,褚奕抑制不住的開始抖,他像是害怕到了極致,小心翼翼的將她扶起,攬入懷中,虛虛抱著她。
他說:“棠兒,我不允許你有事。”
薄唇蹭著她的額頭,溫熱的淚水落在孟棠臉上,他這人冷血無情,偏這淚滾燙灼人。
他抓著她的小手,反復看上面的傷口。
傷口一道一道縱橫交錯在一起,整只手都腫的流了膿水。
往日里那般白皙漂亮的一雙手,如今上面竟找不出一塊好肉來。
褚奕恨不能替她承受這一切。
“你好傻,真的好傻。”
他想說他根本不需要她做這一切,可她已經做了,這一切都是她拿命換來的,這種話他怎還能說得出口?
他最愛的女人奄奄一息的靠在他懷里,胸口處起伏越來越小,越來越緩……
褚奕怕極了,不停的去探她的鼻息,探了一次又一次,為了確定她還活著,褚奕整個人神經都繃緊了,哪怕探到了那微弱的鼻息,也不曾放松下來。
“陛下,唐太醫來了!唐太醫來了!”
芳寧推開門,領著唐士德匆匆趕來。
唐士德一走進來,看到孟棠這渾身慘樣,連忙說:“陛下,您莫要亂動她!您就這樣,別亂動,娘娘不能再出血了!”
“好……好……我不動。”褚奕連聲音都是發顫的。
他說:“唐士德,朕命令你,一定要治好她,只要能治好她,加官進爵……榮華富貴……你想要什麼,朕都給……”
唐士德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可若是治不好,他這條命,只怕也得賠上。
“微臣……微臣定盡力而為。”
唐士德熟練的為孟棠止血包扎,為傷口上藥。
只是……只是……
唐士德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說:“陛下,娘娘現下氣血虧空,微臣可用百年老參為娘娘續命,吊著娘娘一口氣不散,可長此以往,不是辦法,娘娘需盡快補足氣血,否則……否則只怕,活不過三日了……”
這脈象就是個死脈。
人以水谷為本,斷絕了水谷,就是一個死字。
孟棠連放了七天血,身子虧空的厲害。
即便有靈丹妙藥,只怕也無法做到起死回生。
褚奕眸子微微瞪大,他不敢相信,亦不愿相信:“你再說一遍?”
唐士德戰戰兢兢的伏下身體,將方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朕不想聽這個!朕讓你治好她,不管用什麼辦法,治好她!朕要看她醒過來,看她身體康復,你明不明白!”
怎麼會就只剩下三日了呢?
她昨日明明還那般精神……
褚奕想起什麼來,不禁自嘲,昨日的精神是她裝出來的,她其實早已身子不濟了。
“棠兒……”他抱著她,低下頭,埋入她脖頸間,滾燙的淚水落入她衣領。
“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怎可能只剩三日。
“陛下,微臣……微臣……”
褚奕將孟棠放下,他起身,臉色冷硬,仿佛方才那個哭個不停的人不是他,他說:“一日內,一日內太醫院必須拿出辦法,否則。”
“若是皇后薨逝,朕要你們太醫院全部陪葬!”
唐士德一驚,打了個冷顫,連忙道:“微臣……微臣知道了!微臣定會想辦法!”
如今孟棠這口氣,只能用人參吊著,可這參能吊的了一日,卻治標不治本,娘娘虧空的氣血須得盡快補足。
唐士德嘆了口氣,他這條命只怕是要保不住了。
褚奕走出寢殿的門,看見外邊的奴才。
褚奕眼角猩紅,沾著濕痕,他冷笑一聲,說道:“都是怎麼伺候的?皇后身上發生了這樣大的事,坤寧宮竟無一人發覺!”
太監宮女們聽到這話,嚇的一張臉都白了,齊齊跪了下來,說道:“陛下饒命,是奴婢們伺候不周!”
褚奕伸手指了指,正欲發作。
芳寧跪在地上,膝行過來,說:“陛下!陛下!這些人都是坤寧宮舊人了,在娘娘身邊伺候了三年五載,即便有不周之處,還望陛下寬恕,饒過他們一命,這也是娘娘所希望的!”
褚奕想到了方才那封絕筆書。
勿為難宮中舊人……
悶雷滾滾,閃電落下。
褚奕抬起頭,看著這造化弄人的老天,雨點啪嗒啪嗒的落在他的臉上身上,與淚水混雜在一起。
褚奕吐出一口氣,揮了揮手,說:“退下吧。”
李常福連忙對芳寧和身后的下人道:“退下,都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