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褚奕整個人都趴在了地上,往床底看,一邊看一邊嘟噥:“娘子,娘子,別躲了,快出來……為夫不與你說氣話了,娘子……”
聶竹青恨鐵不成鋼的上前,一把將褚奕從地上扯了起來,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塵,罵道:“你娘子死了!她死了!你能不能不要逃避!”
褚奕卻癡癡的笑了起來,說:“娘子只是生氣了,不會不見我的,阿娘,我娘子是天底下頂好的人,你若見了她,莫要為難她。”
說完這句話,只見他整個面容都柔軟了下來。
聶竹青轉過頭,望向大夫,說:“葉郎中,您看這……還有得救嗎?”
大夫沒說話。
聶竹青將褚奕按在凳子上,讓大夫給他把脈,豈料把完脈后大夫眉頭越皺越緊,末了又拿出銀針,刺入了褚奕頭頂的百會穴。
大夫嘆了口氣,說:“他這是中了蠱,蠱蟲入腦,藥石無醫。”
可惜了,一個好好的男兒,長得也俊的很,就這麼傻了。
聶竹青急道:“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大夫搖了搖頭,說道:“老夫醫術有限,此蠱不是我能解的,還請大妹子另找高人吧。”
大夫說完,便背著藥箱又離開了。
聶竹青發怔,看著面前癡傻的喚著娘子二字的褚奕,忍不住伸手敲了下他的腦袋,敲了一個包出來。
“這可如何是好?”
“你傻了,大雍怎麼辦?黎民百姓怎麼辦?”
“褚奕,你真的太任性了,你總是這樣任性,我行我素,可天下黎民不是你手上的玩具,說不要就不要,說不管就不管,你知道責任二字怎麼寫嗎?”
褚奕似乎被他敲疼了,抱住自己的腦袋,淚眼汪汪的看向聶竹青。
他控訴道:“娘親打我,娘親不要我了!壞蛋娘親!壞蛋娘親!”
聶竹青一陣失語。
片刻后,她上前,揉了揉他頭上的包,說道:“好了好了,不打了,我送你回京可好?普通大夫治不了你,太醫院或許可以。”
聶竹青打算把她送到京外就跑,總會有認識他的人過來認領他。
經歷了兩日的跋涉,總算到了京城。
可讓聶竹青沒想到的是,越是靠近城門口,褚奕便越是不肯走了。
她用力拽著他,說:“走,你跟我走啊!你怕什麼?你到底在怕什麼?”
褚奕死死站在那里不動,任由聶竹青怎麼拽他推他都不肯動,好似那城樓什麼會吃人的深淵。
褚奕緩緩后退了一步,又后退了一步。
他死死瞪著那個方向。
忽然低吼了一句:“不要!”
“不要!”
隨即,一把甩開聶竹青,轉身就跑。
聶竹青連忙去追。
褚奕跑的太快,那樣子像受驚的野馬,一路狂奔,怎是她一介婦人能夠追上?
褚奕輕功絕頂,別說聶竹青了,就算所有大內高手加起來,也不可能追上褚奕的腳步。
幾乎是他們前腳剛走,玉印后腳,就帶著孟棠出了城。
玉印頭上戴著竹斗笠,長身玉立。
他笑著開口:“娘娘,既然離了京,便開心一點,山河正好,大好時光,不如賞風月,觀人情,您說呢?”
孟棠將頭上的斗笠往下壓了壓,說:“別叫我娘娘。”
玉印給孟棠易容了,遮住了她那冷艷的容顏,容貌普通又不起眼,丟人群里沒有人會注意到。
可她通身氣質實在太特別了,即便容顏普通,也難掩滿身高華。
玉印睨了她一眼,問:“那叫什麼?棠兒?棠棠?”
“杜梨吧。”
“嗯,小梨兒。”
小梨兒三個字聽的孟棠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下意識瞪了玉印一眼,“老和尚?”
玉印聽到這個稱呼,頓時哈哈大笑,他輕聲說了句:“也沒錯。”
外界都傳靈感寺的圣僧早已年過半百,是個七老八十的老頭。
可玉印這樣清秀稚嫩的面龐,哪里和老頭兩個字沾邊呢?
“去哪呢?去朔北好了,小梨兒意下如何?”
*
聶竹青放棄了,這個孽子,愛怎麼樣怎麼樣吧,大夫治不了,又不肯回京城,現下人又不知道跑去了哪,聶竹青實在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了。
兩日后,聶竹青回到住處,震驚的發現褚奕正坐在屋內。
看到她推門而入,還傻乎乎的說了一句:“娘親,你回來了。”
聶竹青:“……”
聶竹青都快被這個孽子給氣死了!
她沖上去,拿起一旁的掃把,在這孽子身上狠狠打了幾下,一邊打一邊罵:“你跑到哪里去了!你這孽子!你當真要氣死我!氣死我!”
不知道打了多久,直到聶竹青打累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著開口:“我上輩子造了M.L.Z.L.什麼孽!”
真想將這孽子丟下不管。
褚奕被打也不覺得痛,臉上有些茫然,過了會,又趴在地上數起螞蟻來。
聶竹青抹了抹眼角的濕潤,從地上爬起。
“你不想回京,可是你不回京,還能去哪呢?難道真要在這山野間逃避一輩子嗎?”
褚奕仿佛沒有聽到,只呵呵傻笑。
聶竹青嘆了口氣,走出去,去找了租她房子的婦人,她說:“老姐姐,這房子我不租了,我可能要走了。”
婦人驚訝道:“你這腿腳……你要去哪?”
聶竹青抹了抹通紅的眼眶,道:“去朔北。”
婦人不贊同道:“路途遙遠,且近日不太平,山匪多的很,不若留下安生過日子。”
聶竹青搖了搖頭,說:“謝謝老姐姐的好意,還是不要了,我那傻兒會給你添麻煩的,我得去把他交給能治得住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