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印看她臉色難看,指尖碰了碰她的小手,好涼,他下意識牽住她的手,想要帶他離開,說:“走吧,走吧,不看了……”
孟棠站在原地沒動。
她眼睜睜的將這人吃人的一幕看完了。
她轉過頭,又去看那婦人,婦人害怕的抱著小寶縮在角落。
孟棠說了一句:“何至于此……”
“你今日能救得了他們母子,明日后日呢?若想徹底斷絕這種易子而食的現象,唯有還天下一個清明盛世。”
孟棠怔怔的被玉印拉上了馬車。
一路上孟棠沉默不語。
又路過乾旻、祁州二地,境況大多與平城相仿,越靠近邊境,狀況便愈差,街道上隨處可見燒殺搶掠。
孟棠被養在深宮里,她沒想到的是,深宮吃人,外邊更吃人,今日所見,她這輩子恐都忘不了了。
*
半月后,朔北。
孟棠去世,蕭葒蕓為她在朔北立了一個衣冠冢。
蕭葒蕓跪在墓前,哭的泣不成聲:“棠姐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當初不該走,也不該要這個孩子,是不是都是因為我,棠姐姐,棠姐姐,阿姐……我好后悔……”
第245章 棠姐姐,你沒死!
她雙目哭的紅腫不堪,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我要怎麼做……怎麼做才能彌補這一切……”
倘若她當初沒有忍不住與孟赟發生關系,孟家和褚奕也就不會決裂,褚奕和孟棠也不會因此而生出嫌隙!
她跳下去的時候,心里是不是也帶著對帝王的恨意?是不是被逼瘋了才會如此?
她聽人說,芳寧也在宮里自縊了!那是她身邊唯一的老人啊!跟了她整整七年!不堪受辱自縊了!
可想而知她在宮中過的有多難。
蕭葒蕓顫顫巍巍的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來,她喃喃開口:“棠姐姐,我下去陪你……”
她是個膽小的,可此時內心卻生出了莫大的勇氣。
她想是她連累的孟棠如此,一命還一命本就是應該的。
玉印和孟棠站在山上,靜靜看著這一幕。
孟棠神情恍惚,說:“她竟自責至此……”
玉印問:“娘娘要下山去見她嗎?”
“我哥呢?我哥為何不在她身邊!她肚子都大成這樣了!我哥竟也不護著嗎?”孟棠臉色發白。
玉印開口:“蕭妃是人,總有看護不住的時候。”
見那小傻子,竟真拿著匕首,往自己脖子上劃。
孟棠忍不住,沖下山去,怒著說了一句:“住手!”
蕭葒蕓一怔。
玉印看到這一幕,搖了搖頭,也跟著悠悠走下山。
蕭葒蕓轉過頭。
孟棠頭上帶著斗笠,寬大的帽檐遮住了她蒼白的臉,唯剩一張發白的唇露在外邊。
蕭葒蕓怔怔開口:“棠姐姐?你是棠姐姐嗎?”
玉印嘆了口氣,他知孟棠還沒想好,暫時不愿與他們相認,便道:“抱歉,我與內子路過此地,見姑娘你尋短見,我內子心地善良,一時不忍……”
蕭葒蕓卻仿若沒有聽到,她松開手上的匕首,猛地朝孟棠撲了過去,抓住她的雙臂,紅著眼開口:“是棠姐姐你嗎?是棠姐姐你嗎?你還活著對不對?你沒死對不對?”
她力氣之大,抓的孟棠手臂發疼,孟棠沒開口。
“一定是你,你回來看我。”她又哭又笑,說道:“我就知道棠姐姐沒死,棠姐姐,棠姐姐,是我對不起你!我后悔了!我后悔了!”
她用力抱住她,悶在她懷里哭。
孟棠伸手,輕輕攬住她,聽她訴說。
蕭葒蕓說道:“我太任性了,所有人都在為我的任性擦屁股,棠姐姐,倘若我早點懂事,是不是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了?”
“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不要了,什麼都不要了,以前我渴望得到愛情,可我的愛情,不該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棠姐姐,我真的知錯了……”
孟棠一下一下撫著她的后背。
蕭葒蕓哽咽著開口:“我現在一點也不快樂,孟老將軍對我很好,孟赟也對我很好,可我一想到你在宮里遭受著什麼,便良心不安,我愧對于你,更對不起你曾經對我的好!如果一定要死一個,我希望死的那個人是我,而不是你,人本就應該為曾經做下的事情負責,該受到磋磨的人不該是你……”
她哭的喘不過氣來。
自打孟棠離世后,蕭葒蕓便日日都來她墓前,孟赟攔也攔不住,徹夜不眠的守著她。
可蕭葒蕓內心實在太過自責內疚,她于心有愧,莫大的痛苦幾近將她給吞噬。
“雖然不知道你口中的棠姐姐是誰。”她故意壓低聲音,使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雌雄莫辨點。
她說:“但倘若她與你姐妹情深,定然是不忍看你如此的。”
蕭葒蕓愕然抬起頭,眼角掛著淚珠。
孟棠伸手,擦去她眼角的眼淚,說:“我有個和你差不多的妹妹,倘若我妹妹也像你這樣尋死覓活,我到了地底下也是會不開心的。”
“姑娘,斯人已故,活著的人唯有成為更好的自己,才不負逝者。”
蕭葒蕓喃喃開口,說:“棠姐姐……你、你在騙我對不對?”
孟棠伸手,緩緩摘下頭上的竹斗笠,那是一張干凈年輕的臉,并不漂亮,甚至過于尋常了。
蕭葒蕓呆呆的看著她。
玉印上前,道:“姑娘,我與內子今日只是恰好路過此地,姑娘以后還是莫要再尋短見了,以免家中人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