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暮春,東宮之中百花盛放,花團錦簇,倒是幫了沈雨燃的大忙。
紫玉和李嬤嬤偷摸摘了許多花兒回來給她擺弄。
說是偷摸,東宮的下人自然也知道她在摘花。
她是蕭明徹的“寵妾”,摘點花兒根本無人敢問。
連秦懷音聽說了此事,也都不曾過來興師問罪。操持生辰宴是秦懷音的頭等大事,只有張羅好生辰宴,才能順理成章拿到后宅的管家之權。
她非但不敢搞事,還生怕沈雨燃搞事。
沈雨燃在東宮中過了一個月的清凈日子,直到五月初六。
*
五月初六是蕭明徹的生辰。
暮春與初夏交集之時,京城已經有了淡淡的暑氣。
東宮仆婢幾乎徹夜未眠,只為著今日生辰宴做準備。
秦懷音為著此次生辰宴可謂竭盡全力,將江南風光搬到了東宮之中,各處布置裝飾極為考究,入目處皆是光彩羅綺,花團錦簇,卻并不流于俗套,反而處處見格調。
除此之外,以汀蘭水榭為中心,沿著太液池兩邊打起了十幾丈的紗帳,一邊招待女客,一邊招待男客。
而太液池淺灘上,則搭起了寬闊的水上戲臺,賓客未至,便已經起了舞樂。
蕭明徹晨起便進宮上朝,但客人都會先他一步來東宮迎接壽星。
沈雨燃本想偷個懶,架不住秦懷音連番派人催促,要她盛裝到東宮門前迎接賓客。
這也難怪,皇后和榮安公主雖然指明要她協理生辰宴事務,但并沒有要她打理內宅之事,所以她無法以東宮女主人自居,自己接待賓客。
沈雨燃百般無奈,卻也沒有辦法,只得讓李嬤嬤替自己上了妝,心不甘情不愿地出門。
剛出門,正好看到宋綺心從旁邊小院里出來。
兩人的眼神隔空撞上,彼此淡淡一笑。
“沈夫人。”
“宋夫人。”
兩人都是去東宮門前見秦懷音,自是同路,并肩而行。
宋綺心今日打扮得頗為用心,高堆的發髻上綴著金飾,耳朵飾以白玉耳墜,襯得肌膚白璧無瑕,粉光若膩。
她穿了一襲銀紅灑金的長裙,既清麗又華貴,很襯她的書卷氣質。
“這些日子沈夫人足不出戶,是在忙什麼呢?”宋綺心笑吟吟道。
沈雨燃料到宋綺心也知道自己在東宮各處摘花的事,她不想把自己會做胭脂水粉的事泄露出去,便泰然地胡謅道:“也是閑著無事,想著春日百花盛放,趁著花季做些香囊、香茶什麼的。”
“這倒是個打發時間的好法子。”
“是啊,我不像宋夫人似的,日日幫著秦夫人打理生辰宴這樣的大事,只能自己想些事情打發時間。”
“沈夫人誤會了。”宋綺心的笑意淡了許多,聲音亦隨之放低,“協理生辰宴是皇后娘娘和榮安公主交給秦夫人的差使,她怎麼會讓妹妹我插手呢?”
沈雨燃明白了。
秦懷音鉚足了勁要好好表現,以期得到協理后宅之權,若是讓宋綺心幫了忙,這功勞就得分一份給宋綺心。
見沈雨燃望向自己,宋綺心笑道:“沈夫人現在肯信我的話了。”
沈雨燃臉上的笑意始終淡淡的,沒有親近之意,也無疏遠之情。
“信與不信的,有什麼打緊?如今我在東宮的處境,還不如宋夫人呢。”
剛開始因著蕭明徹的連連賞賜,東宮各處對沈雨燃各種優待、處處照顧。
但隨后這一個月的時間,蕭明徹再也沒召見過沈雨燃,反倒是秦懷音借著協理生辰宴的事頻頻進出瑯嬅宮,成為了仆婢們眼中最得寵的那一位。
沈雨燃的待遇一下就降下來了,每頓飯又回到了兩菜一湯,連打掃院子的婆子都敢揶揄沈雨燃幾句了。
宋綺心一向耳聰目明,自然知道這些事情。
“怎麼會?沈夫人難道以為我的日子好過嗎?秦夫人有家世有權力,姐姐得過太子殿下兩回賞賜,我什麼都沒有,旁人怎麼會對我另眼相看。”
這倒是。
秦懷音雖然跟她稱姐道妹,可心里門兒清著呢,都是侍妾,彼此都是競爭者,怎麼可能真的給宋綺心什麼好處。
“那宋夫人平常在屋里都怎麼打發時間?”
“我不像沈夫人那般有閑情逸致,平常喜歡玩兒孔明鎖。”
“孔明鎖?”
宋綺心點頭:“之前沾秦夫人的光,托秦夫人的家里人幫忙買了一個,帶進東宮來,拆了鎖,鎖了拆,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她說得有些哀傷,沈雨燃卻想到了別的事。
宋綺心是出身江南世家,家里是世代科舉入仕的,她不太精通詩文,卻精于數算。
上輩子,她就是靠著自己的數算功夫扳倒了秦懷音,也是靠著這手數算功夫得到了蕭明徹的賞識,將內宅之事交給她打理,直到蕭明徹被廢。
沈雨燃雖然自幼讀書,卻不太懂數算。
將來要做生意的話,身邊自然少不得一個賬房先生。
一時半會兒她也不知道該去哪兒尋個賬房,或者宋綺心可以?
當然這只是沈雨燃腦中突然冒出來的念頭,宋綺心是否誠信合作,還未可知,且防備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