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就知道,她的心氣兒很高,但我從未覺得這是什麼問題,一個人喜歡吃的好些、住得好些、用得好些,并不是錯。”
“的確。”沈雨燃隨口道。
她心中冷笑,誰不想吃住好些呢?可誰會像徐宛寧那樣踩著別人的性命去爭?
“或許她從小耳濡目染的一切,令她對太子妃之位如此固執。”
沈雨燃依舊沒有言語。
蕭明徹覺察她眼中的譏諷:“你覺得我說得不對?”
“殿下與徐宛寧相識十余年,臣妾認識她不過幾月,哪里知道她的心性?”
“在你心里,她是個惡毒的女子?”
沈雨燃道:“莫非在殿下心中,她是個善良的女子?”
蕭明徹盯著沈雨燃,沈雨燃神情坦然,下巴微微揚起,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毫無畏懼地望著他。
有意思的是,這兩句對話,他們倆上輩子說過。
前世兩人說過這話之后,蕭明徹和她俱是勃然大怒,彼此認為對方不可理喻、一葉障目,然后不歡而散。
當真是造化弄人。
“案子早就結了,若我認為她善良,還會有今日霜云殿之事?”
沈雨燃陷入沉思。
“沈雨燃,你可真是……”蕭明徹以為她油鹽不進,狠狠吐了口氣,頗有些惱怒,“對旁人你和顏悅色,對著我……你總是那副模樣,好像我欠你什麼似的。”
沈雨燃眉宇一黯,淡淡道:“殿下誤會了,臣妾侍奉殿下一向恭敬,豈敢不尊?”
“我之所以一直說她不可能是真兇,是因為我了解的徐宛寧,絕對設計不出這麼精巧的計劃,她根本想不出在西山桃林縱犬咬人,然后瞞天過海、完美脫身的計劃,她想不出來這樣的辦法!”
沈雨燃微微皺眉。
前世的蕭明徹似乎也說過類似的話。
徐宛寧不會使壞,就因為她笨?
徐宛寧才不笨,笨的是她。
沈雨燃不愿再糾纏這些事,開門見山道:“如今證據確鑿,證明徐宛寧雖然對臣妾動了殺心,但是所有的殺人計策都是姚氏主謀的,殿下若是不忍心徐宛寧的遭遇,為何不在霜云殿為她開口求情?”
以當時的情形,慧貴妃和榮國公都已經放棄了姚氏,轉而力保徐宛寧。
皇后并非狠厲治后宮的人,如若蕭明徹再有表態,徐宛寧定能全身而退。
“這是兩碼事。”
“可殿下答應過要娶她?莫非她做了階下囚,殿下依然信守承諾?”
“那是自然。除非……她自己不愿意嫁了。”蕭明徹答得簡單。
沈雨燃微微一怔,忽而想起在霜云殿時,皇后命榮國公將徐宛寧盡快遠嫁。
她望向蕭明徹,男人目光沉穩,顯然正是此意。
男人多情的時候,是當真多情,而當他們無情,也比女人無情百倍千倍。
上一世,沈雨燃親嘗了這滋味,到如今,終于也輪到徐宛寧品嘗了。
沈雨燃突然想笑。
她從巨石上站起身,小心地走到石頭邊上。
今晚月光極好,將她的影子清晰地映照在了湖面上。
水中那個女人如霜云殿外的那一排牡丹一般瑰姿艷逸,嬌艷婉麗。
自幼便有許多人夸贊沈雨燃生得美,她知道自己是個美人,從未覺得自己有多美。
但是此刻,她瞧見水中的自己眉目舒展,神情平靜。
旁人怎麼看她不知,但她覺得這樣不為任何男人煩惱的她,比從前的自己要美上許多。
蕭明徹見她蹲在水邊顧影自憐,手邊摸到一塊小石子,輕輕朝她扔去。
他的準頭極好,小石子砸落在她水中的影子上,漾起陣陣漣漪。
沈雨燃回過頭,風從她身后吹過來,垂下的額發遮住她小半張臉。
蕭明徹看著她,有片刻失神。
“殿下,夜風起了,回霜云殿吧。”
蕭明徹的思緒被她的聲音拉了回來,他“嗯”了一聲站起身朝她伸手。
湖石并不平整,沈雨燃蹲在邊上,站得不太穩。
她并未逞強,扶著蕭明徹的手站了起來,又由著他牽著自己走下去。
回到霜云殿,宮人們已經將寢殿收拾妥當,一走進去,室內陳列的金質瑞獸吐著凝神靜氣的香。
蕭明徹喚了內侍過來伺候更衣沐浴,不必沈雨燃搭手。
她打理好了自己,便徑直鉆進了被子。
等到蕭明徹走過來的時候,便見她裹緊被子背對著自己的模樣。
他有點惱,亦有點好笑。
他搖了搖頭,自己拉了被子躺下。
霜云殿里的床榻寬闊,即使兩人同時躺在榻上,也隔得挺遠。
沈雨燃一直背對著他,他不知道她到底是睡著了還是在裝睡。
“沈雨燃。”
她沒有回答。
“我會在父皇跟前為徐宛寧求情。”
她依舊沒有動彈。
蕭明徹長長舒了口氣。
今晚他的心實在有點亂。
為徐宛寧,更為沈雨燃。
他對沈雨燃說了很多話,可還有很多話沒有說出口。
她怪他偏袒徐宛寧。
他極力否認,但他心里清楚,他的確在偏袒徐宛寧。
那日徐宛寧問他,有沒有變心,他說沒有。
這個回答,他問心有愧。
第127章 十指交扣
里側沈雨燃的呼吸平靜而綿長。
蕭明徹自幼習武,聽得出她是真的睡著了。
沈雨燃整日侍弄花草,即便不佩戴香囊,身上也染了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