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林官場這些門道,蕭明徹比沈雨燃清楚得多。
且沈家是世代詩書之家,雖然清貧,但在官場上,出身這樣的清貴人家,遠比出身豪強貴族要更受推崇。
不過,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沈硯明年考中進士。
“你就那麼篤定,沈硯可以高中?”
見蕭明徹神情正經了一些,沈雨燃亦把心事說了出來:“我不是篤定,更不是輕視公主,只是沈硯是我的家人,他如今讀書有進益,我希望他能夠專心備考,萬一他能夠高中呢?沈家沒落已久,沈硯是全族的希望。”
蕭明徹看出了她眼中的擔憂和委屈。
她心里,對自己被家族送進東宮,一直耿耿于懷吧?
“你想拖延此事,直到恩科結束?”
那樣當然最好。
大半年的時間,足夠讓榮安和沈硯冷靜。
如果只是一時沖動,屆時問題迎刃而解,如果是真心相愛,那麼彼此也是堅定的選擇。
“這個不難。”蕭明徹被她那樣看著,神情恢復如常的冷矜。
蕭明徹不再言語,似是等著她主動開口。
以榮安對蕭明徹的信服和崇拜,的確是輕而易舉。
這個誘餌太過誘人,沈雨燃想了想,朝他屈膝行禮:“臣妾求殿下……”
“誰要你跪了?”在她膝蓋跪地的一剎那,蕭明徹伸手將她拉了起來,幾乎把她攬在了懷中。
兩人離得很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的鼻息。
他不稀罕她跪,他從來不缺人來跪。
沈雨燃知道他想要什麼謝禮,只能把心一橫,仰起臉在他的下巴上輕輕啄了一下。
這個吻來得太快,也來得突然,以至于沈雨燃從他懷里溜走的時候,他還是懵的。
“殿下既然答應了要辦,就不能反悔,一定要辦到。”
蕭明徹還在回味下巴上溫柔濕潤的感覺,聽到沈雨燃的冷聲提醒,這才驚覺那女人已經離他幾步之遙了。
他壓根沒把她這點警告放在心上,只后悔方才沒有摟緊了她,竟叫她溜走了。
沈雨燃見他冷著臉不說話,以為他說話不算話,心中煩躁,轉身往霜云殿內走去。
蕭明徹看著她轉身離開,太液池上的風徐徐吹來,吹得她裙裾翩躚。
他重重呼出了一口氣,仰頭坐到了椅子上。
沈雨燃進東宮這麼久,兩人也有不少親近的時刻,他看過她,也碰過她,但每回都是他去逗她。
她對他的進攻,從來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今日是兩人的頭一回親吻。
竟還是她主動。
蕭明徹的腦中反復回味著剛才的情景,回味著她仰頭朝他湊近的模樣。
她的唇瓣溫柔嬌軟,雖然只是輕輕貼在下巴上,但余味足夠悠長,也足夠熾熱了。
至少,太液池的風無法吹滅他心頭的火苗。
*
蕭明徹在太液池邊坐了許久,直到用膳的時候才回來。
沈雨燃沒再跟他說話,只希望他能說到做到,幫忙讓榮安對沈硯的心思收一收。
便是收不了,也得拖一拖。
住在霜云殿里,她也不得閑,各宮各處知道蕭明徹在養身子,禮物、補品如流水一般送來,從前在東宮,這些事情都是長樂打理,但長樂這回沒有隨侍,事情便落到了沈雨燃頭上。
她陪著送禮的人寒暄問候,又將禮品登記在冊。
蕭明徹收了禮,又讓沈雨燃挑些東西往睿安宮里送去,以兄長身份恭賀她定親之喜。
沈雨燃在霜云殿忙碌著這些事,他也沒閑著。
皇帝沒讓他上朝輔政,卻命他多去內閣參與議事。
夜里兩人同寢,各自相安,蕭明徹不時把手搭在她身上,倒沒有再十指交扣了。
一晃六日過去了,蕭明徹向帝后稟明要回東宮。
臨到要出宮,沈雨燃想起睿安的賀禮還沒送去,命宮人抱著錦盒跟隨自己往睿安的玉莘宮去。
等待內侍通傳的時候,聽到院子里傳來叱罵聲。
“笨手笨腳的,擦個花瓶都能打破!不給你點教訓,往后只怕要騎到我們頭上去呢!”
“姑姑,花瓶不是奴婢打碎的,奴婢洗好了放在幾案,等去拿了花回來就碎了,不知是誰打碎的。”
“你這狗奴婢還敢狡辯,趁著我此刻還好說話,自己掌嘴!”
院子里響起了清脆的皮肉聲音,沈雨燃聽得蹙眉,內侍走出來道:“公主請承徽進去說話。”
“有勞了。”
沈雨燃跟著內侍進了院子,余光下意識地朝院落一角瞥去。
這一瞥,便是愣住了。
第132章 砸回去!
站在院墻一角里被掌嘴的宮女,不是旁人,正是前世對她忠心不二,一直陪著她走到生命最后一刻的人,芳苓。
此時的芳苓穿著一身低等宮女的綠色宮裝,怯生生地站在那里,一下一下往自己的臉上打巴掌。
打了六七下,下半張臉都已經腫了。
“沈承徽,請吧。”內侍見沈雨燃盯著那邊受罰的小宮女,出聲提醒道。
訓斥芳苓的宮女見沈雨燃看過來,也并不在意,催促著芳苓再打重些。
沈雨燃從前知道,芳苓被分去東宮之前在宮里做了幾年事,倒不知她剛進宮時伺候過睿安。
見此時的芳苓過得這樣辛苦,沈雨燃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