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皇后倏然抬頭,錯愕地看向榮安。
榮安并未躲閃。
母女倆的目光撞上,片刻之間,皇后臉色驟變。
“蕭妙瑾,你……你竟然……本宮實在沒想到,撿來的兒子靠不住,自己親生的女兒也靠不住。”
“兒臣只是想知道當年的真實情況。如果當中是誤會,自是盡力化解。”
“真實情況本宮已經說過了,有人向本宮揭發江妃心系外男,本宮問兩句后她便自戕,你還想知道什麼?如果不是誤會,你要如何?”
聽著皇后的這句反問,榮安神情一頓。
不是誤會……難道江妃娘娘真的是被母后被逼自戕的嗎?
她竭力讓自己鎮定一些,只是她這片刻的失神被皇后看在眼中。
“蕭妙瑾,如果本宮跟蕭明徹斷絕母子關系,你站在誰那邊?”
“斷絕母子關系?”榮安連連搖頭,“不會,皇兄不會那樣的……”
“本宮問的是你!”
榮安被皇后的目光逼視,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會放下母后,也不會放下皇兄,你們都是我的親人,我一樣會關心。”
皇后苦笑一聲。
蕭妙瑾的確是她的女兒,但她的確是蕭明徹的妹妹。
甚至,她更偏向蕭明徹!
“母后,我們先回京,再從長計議……”
“夠了,此事本宮不想摻和!”皇后怒斥道,“本宮沒有親兒子,誰當太子,對本宮來說沒有分別。”
聽到皇后這樣說,榮安也動了氣,口不擇言道:“無情的人是母后才對!皇兄只是來問母后一句,母后就怒不可謁,依我看,母后就是心虛!”
“你說什麼?”
皇后臉色驟變,萬沒想到自己的親女兒會說這樣的話,一怒之下便抬起了手掌。
榮安看著抬手要打自己的皇后,一時呆住。
從小到大,她因著嫡出公主的身份,從沒受過一絲委屈,是皇宮里最榮寵的明珠。
皇后別說責打她了,連句重話都不曾對她說過。
見此刻皇后要打,她倔強地昂起頭。
縱然在盛怒之下,皇后對著唯一的女兒終歸是舍不得,恨恨一嘆,手掌拍到了榮安的胳膊上。
榮安被打得往后退了兩步,也不再看皇后,轉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里?”皇后怒問。
“母后不愿意認皇兄做兒子,我要認,我自己回京去求父皇。”
說完,榮安徑直朝外飛跑而出。
皇后心口極疼,想喚侍衛攔住榮安,只覺得頭疼欲裂,整個人往后倒去。
身旁女官連忙扶住皇后,驚呼道:“娘娘,來人,快傳御醫。”
*
蕭明徹帶著沈雨燃馳馬出了重兵把守的谷口,一路往南行。
約莫行了半個時辰的功夫,拐進了旁邊一條狹窄的山谷里。
谷口僅容一人通過,連馬都進不去。
沈雨燃這些日子跋山涉水的,走起山路已經是熟門熟路。
無需蕭明徹牽著,自個兒扶著山壁往里走去。
不過這山谷里潮濕的很,巖壁上一直在滲水。
沈雨燃穿的不是爬山的木屐,走了沒幾步腳底就濕了。
穿過狹窄的谷口,里頭豁然開朗。
沈雨燃抬眼看去,見山谷里站著七八個黑衣侍衛,她一眼認出了暗月和暗雪,其余的就不認識了。
蕭明徹重新牽著她,走到一處高地上,那里是一顆巨大的榕樹。
沈雨燃見蕭明徹徑直倚著樹干坐下,忍不住道:“殿下,地上潮濕,當心身子。”
“無妨。”
蕭明徹順勢扯著她也坐下。
他的衣袍寬大,沈雨燃側身坐在他的袍子上。
“冷嗎?”他扶著沈雨燃的手臂,輕聲問。
沈雨燃是被他突然拉出來的,身上的羅衫單薄。
“殿下的披風都給了臣妾,倒是殿下會冷嗎?”
蕭明徹搖頭,目光落在她發間的素色玉簪上。
“給你的那只蝴蝶簪呢?”
“臣妾收著呢。”
臨走的時候,他叮囑要她天天戴,沈雨燃自是陽奉陰違。
倒不是她不喜歡那支簪子,簪子很美,她很喜歡,只不過她每日跋山涉水的,衣飾發飾都以舒適為要,戴那支雙碟簪實在太過累贅。
他方才跟皇后吵成那樣,居然還有心思問起發簪的事?
“平常去山里,戴那簪子行動不便,”她看向蕭明徹,輕聲問,“殿下今晚為何不留在行宮?”
“你想回去?”
她固然想睡在高床軟枕,而不是荒郊野嶺。
但是此刻,還真是關心他的行蹤而已。
朝堂上的情況她都是從榮安那里斷斷續續聽說的,不知道如今到什麼份上了。
“臣妾當然是跟在殿下身邊了。”沈雨燃垂眸道,“只是聽公主說了些朝堂上的事,為殿下擔心……”
蕭明徹疲憊地舒了口氣,將她抱在懷里。
“朝堂上的事的確有些麻煩,我今晚不能留在行宮,是因為孫奇一直帶人追著我跑,若再耽擱一會兒,他定然追上來了。”
“孫奇?那個東廠的公公?他為何要追殿下?”
“他是父皇養的狗,自是奉父皇的皇命。”
“皇命?”
沈雨燃捂著胸口,一副嚇了一跳的模樣。
“陛下為何要捉拿殿下?”
“還沒到捉拿那份上。”蕭明徹輕笑道,“父皇讓孫奇秘密帶我回京問話,我不想被那閹人拿住,便自行回京。
想著……想著先來疊霧山一趟。”
“就為了問娘娘那些話嗎?”沈雨燃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