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結結巴巴道,“若是晾著衣裳,得趕緊收了。”
下雨了?
蕭明徹冷峻的眉目松動了幾分。
昨夜那個噩夢的最后,似乎下了一場好大的雨。
段清瀾見他表情柔軟了些,頓時大喜過望,想再說些什麼,蕭明徹已經從那方簡陋的竹榻上站了起來。
她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給他讓出路來。
“瀾兒!你這死丫頭,讓你收衣服,你跑到哪里去偷懶了!”閣樓上的姑娘見段清瀾衣服還沒收完,頓時大罵起來。
正想再罵,見蕭明徹從柴房里出來,頓時噤了聲。
蕭明徹渾似沒聽到這些,站在柴房外,伸手去接那雨滴。
秋風秋雨愁煞人。
他自幼師承名儒,不愛吟詩作賦,總覺得那是詩人詞人們的無病呻吟。
看著手中的雨滴,想著許久沒見的人,他忽然懂了詩詞里抒發的那些意境。
秋風秋雨愁煞人,濁酒一杯欲斷魂。
“殿下,有件事……”
段清瀾話還沒說完,蕭明徹飛快地走進了雨幕里,從梨香閣的后門闖了出去。
沈雨燃要跟他劃清界限。
沈雨燃要跟著別的男人走。
她絕情!她自私!她勢利!
可他已經太久沒見到她了。
關于她的消息,一點一滴都是從旁人口中聽到的。
這樣下雨的日子,他瘋狂地想她。
哪怕知道見面,她也不愿意理他,他仍然想去見她。
蕭明徹冒雨跑出了梨香閣,一路往槐樹巷跑去。
他知道她的宅子,也知道她的鋪面。
她一向心細,她的鋪面一定打理得像悅春閣一樣溫馨喜人。
蕭明徹踩著雨水飛快地跑,沒多一會兒便跑到了槐樹巷。
雨水遮擋了視線,但他只是往街邊一掃,便辨認出哪家是她的鋪子。
門上的牌匾字體勁瘦秀麗,是她喜歡的風格。
他站在如意坊的門口。
隔著雨幕,他看到一襲綠衣的沈雨燃坐在柜臺后,正漫不經心的擺弄著一盆金桔。
她跟從前一樣,眉目秀致,般般入畫。
只是從前在東宮的時候,烏發總是高高堆起,梳成端正的高髻。
此時一頭青絲卻是用絲帶綁了起來,梳了幾根細細的辮子從耳畔垂了下來。
她不時抬手,將披垂下來的頭發往后捋,露出皓白的手腕。
從前在江南待字閨中時,便是這樣梳頭的罷?
隔著幾丈的距離,隔著重重雨幕,蕭明徹的目光牢牢黏在她的身上。
如意坊的生意本來就不大好,一下雨,別說進店的客人,就是門口的行人都不見了。
無人登門,沈雨燃便給自己找了點事做。
她面前擺了許多好看的鵝卵石,都是銀杏和春草去外頭撿回來的。
花盆里直接露著泥土不太好看,她想在泥土上鋪一層鵝卵石。
當然,鋪在上頭的鵝卵石得是大小相近的,顏色鮮艷的。
她挑得仔細,擺了許久也才鋪了一半。
她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像是有人在盯著她。
是暗風嗎?
沈雨燃抬眼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鋪子外頭的蕭明徹。
他怎麼來了?
兩人的目光隔空對望了一瞬,沈雨燃起身想往里間走。
蕭明徹卻快步進了如意坊,一進門,身上的雨水便浸濕了地面。
“有客登門,你卻轉身離開,有這樣做生意的嗎?”
沈雨燃側頭看向他,耳朵上掛著的珍珠耳墜隨之輕晃。
“你要買什麼?”
“胭脂?水粉?拿出來瞧瞧。”
“那你稍等,我請人來給你介紹。紫玉!”
紫玉正跟銀杏在里間擦拭被雨水打濕的花瓣,聽到聲音,趕忙出來,笑道:“來客人了嗎?要看……”
一見渾身濕透的蕭明徹杵在鋪子里,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
“……點什麼?”
蕭明徹的眼神挪不開,始終牢牢落在沈雨燃身上。
他來如意坊看什麼,不言而喻。
感受到他的打量,沈雨燃忍不住往里間走去。
然而蕭明徹抬腳跟上,緊跟著她進了里間。
“你跟著我做什麼?”沈雨燃惱道。
她這一聲音量不小,后院的所有人,春草、銀杏、秦三兒、李叔都往這邊看過來,連在屋里讀書的沈凌風都跑了出來。
“里頭不是做生意的地方,你快點出去。”李叔沒見過蕭明徹,以為是街上的登徒子,急忙上前斥道。
紫玉趕忙朝李叔使眼色,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看得李叔一頭霧水。
“我叫你出去,你聽到沒有。”
他不說話,卻也不走。
那日在奴隸坊市上匆匆見了一面后,他已經很久沒見過她了。
千言萬語,堵在胸口說不出來。
能說什麼呢?告訴她,自己想她了,得到的只會是她的冷笑。
他的驕傲不允許他這樣說。
兩人對峙片刻后,沈雨燃別過臉去。
“你不走,我走。”
第179章 兄妹姐弟
鋪子外頭還下著雨,沈雨燃被雨阻擋,只得站在鋪子門口,讓紫玉回去取一把傘。
蕭明徹從里間跟了出來。
沈雨燃聽著他的腳步聲,只當做不知,也不回頭看他。
鋪子里只有他們倆。
蕭明徹的心情稍稍松弛了一些,想說什麼,仍然無從開口。
他盯著她的背影,見她始終不回頭,又看向她剛才擺弄的那株金桔。
矮矮小小的一株桔樹,卻結滿了金黃的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