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燃道:“你我年歲相當,從前我位分比你高些,你稱一聲姐姐我也就應了,如今都出了東宮,又是合伙做生意,便是朋友了。”
“好。”宋綺心柔聲應下。
“天氣太冷,便先回了,等著開春了再出去玩。”
宋綺心目光微動,看著沈雨燃道:“你離京沒幾日,秦家人送秦懷音回江南了。”
“哦?”
“船行了幾日,便撞上了河里的暗石,一艘船都沉了下去。”
沈雨燃本來神情淡淡,聽到此處猛然抬眼:“沉船了?那……豈不是有許多死傷?”
“那倒沒有,運河上來來往往的船那麼多,這艘船出了事,自是有人救助,不過……”
“不過什麼?”
“據說秦懷音夜里睡得沉,船艙都緊鎖著,丫鬟在外呼喊也沒人應,便棄船逃走了,只她一人跟著船沉了河底。”
秦懷音居然就這麼淹死了?
這一世從進東宮的那天起,秦懷音就一直針對她,處處給她找麻煩,后來竟勾結徐宛寧出手害她。
他們秦家是皇后娘娘的遠親,皇后寬恕她,留了她一條命。
東宮傾覆,她也恢復了自由身。
都到了這一步,還追上門想砸了她的如意坊。
落得如今這下場,只是活該。
沈雨燃道:“什麼因種什麼果,這般結局也是她自己釀的苦果。”
“你就是太心軟了,若是我……”宋綺心說到這里,聲音戛然而止,朝沈雨燃微笑了下,“你是知道我的,不是什麼好人。”
沈雨燃只是笑,心下卻是悵然。
當初她在東宮是風頭正勁的良媛,要對秦懷音下手不難。
但她知道自己做不來這樣的事。
活了兩世,依舊沒有鑄就鐵石心腸。
聊過秦懷音的事后,兩人便說起了宋綺心盤下的那處工坊。
宋綺心既在京城置宅買鋪,跟族中斷了往來,之前想的在江南聘請工匠的法子便行不通了。
工坊雖有了,卻連一個會做胭脂的人都沒有。
沈雨燃思忖片刻,便有了主意。
如意坊里囤了許多曬干的花瓣,宋綺心那邊缺乏材料,正好可以買了去。
至于工匠,沈雨燃沒請過工匠,如意坊里的紫玉、銀杏、春草都是熟手。
前世在脂粉鋪子里做小工時,沈雨燃便知道,鋪子里那些做雜工的婦人,制脂粉不比工匠差,只是因為是女子拿不到多少工錢,只能等家中不忙的時候出來做小工補貼家用,根本沒法認真的做。
槐樹巷附近都是民居,有許多整日操持家事的媳婦、姑娘,只要多出些工錢,肯定能留下來人。
不是這些女人不想出去做事,實在是這世道對女人不公平。
“那我把銀杏和春草帶走?”
“不是讓你帶走,是你出工錢請她們過去做大師傅。”
“是是是,馬上入冬,梅花便要開了,是不是又能攢一批材料了?”
“四時花開不敗,隨時都有能做的胭脂的花。”說到這里,沈雨燃忽然想到了什麼,“之前一直想給鋪子里的胭脂好好取名兒,這麼一說,我忽而有了主意。”
“什麼主意?”
沈雨燃拿起桌上的毛筆,蘸墨后,略一思索,寫下了八個字。
洗春,抹夏,畫秋,染冬。
宋綺心略一思索,不由得拍手叫好。
一洗,一抹,一染,一畫,可不就是女子涂脂描妝時的動作。
而春夏秋冬也正應了花的季節。
冬天的胭脂都是梅花做的,那自然是染冬。
“我才去燒制了一批罐子,本來只有如意坊的紅印,這麼一說,我得趕緊過去,通知他們再印上染冬這兩個字。”
宋綺心立即起身,剛走了兩步,回過頭把沈雨燃寫下的字拿起來。
“這是我隨便寫的,阿硯的字寫得好,等他回來請他寫了再用。”
之前預定的罐子上“如意坊”三個字就是沈硯寫的。
“我倒覺得你這字體纖細疏朗,配這幾個字極好。”宋綺心審視片刻,回頭笑道,“你臨的是瘦金體嗎?”
“從前在家時隨意臨的。”
宋綺心收好字帖便離開了。
幾日后,暗月帶著靈凡和云崢的白馬回了京城。
如意坊本來住的人就不少,添了一匹馬,愈發的熱鬧。
鋪子里的生意漸漸步入正軌,日子又恢復了平靜。
暗風、暗月越發不像暗衛,干活兒分外勤勉,話也多了起來。
蕭明徹始終沒有出現過,如同他當初承諾的那樣。
只要她回京,其他都可以依她。
很快,第一場雪落下。
第218章 掃雪
刮了一夜的風,沈雨燃睡得不太安穩。
推開窗戶,寒風從窗戶縫兒里鉆了進來。
“姑娘快出來瞧瞧,下了好大的雪。”
紫玉和銀杏起得早,見雪鋪滿了院子,便拿起鐵鏟和掃帚,想掃出條路來。
沈雨燃穿上了新制的棉襖,又披了件厚厚的斗篷,這才往外去。
初雪來得兇猛,風雪交雜落了一夜,小院里里外外都鋪上了雪被。
紫玉生平第一次見到雪,揮著鐵鏟也格外興奮。
“這個時候東宮里應該很好看,”紫玉忽而道,話一出口,又很快噤聲,跟銀杏扯起旁的事來。
沈雨燃前世的確在東宮見過好幾場雪。
東宮殿宇高峻宏偉,下雪的時候,宮殿被雪覆蓋,白頂和紅墻相映,別有一番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