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燃開了側門,拿簸箕往巷子里一趟一趟的運雪。
這是個力氣活兒。
進進出出七八趟之后,腰有些發酸。
她放下簸箕,站在巷子里喘口氣。
不知怎地,她總覺得有一道目光在打量著自己。
一抬眼,余光瞥見巷子口有人影晃過。
“陳風。”
沈雨燃一開口,暗風立即便從屋里出來了。
“老板,出什麼事了?”
“巷子里像是有人,你去瞧瞧。”
“是。”
暗風很快回來,說沒看到什麼可疑的人,撿起地上的簸箕自覺地去清理積雪了。
沈雨燃左右張望了會兒,沒看到什麼人。
但她總感覺有雙眼睛在看著自己。
是蕭明徹嗎?
最好不是。
記得有一年冬天,雪也是很大,她和蕭明徹住的那間破屋被雪壓得岌岌可危,兩人半夜起來去屋頂掃雪。
蕭明徹先跳上房頂,回過頭把她拉上去。
她忙著除雪,蕭明徹卻在手掌上捏了個小小的雪人,說送給她。
她雙手捧著雪人,蕭明徹接了掃帚,把屋頂的雪都清理干凈。
她想,等到下一場雪的時候,她要堆個雪人送給蕭明徹。
一年后大雪又至,蕭明徹跟徐宛寧在瑯嬅宮前堆了一個好大的雪人,那雪人手上拿著玉如意,眼睛是貓兒眼,嘴巴是紅寶石,還系了一條珍珠腰帶。
那真是她見過的最華貴的雪人。
相比之下,那個只有巴掌大的雪人看起來好可憐。
沈雨燃摘了手套,彎腰掬起一捧雪。
有點冰。
攤開手掌,雪從指縫中紛紛落下。
她轉身回了院里。
如意坊其他人陸陸續續地起床了,紛紛拿起鐵鏟掃帚,齊心協力,沒多時便將院壩和門前的雪清理干凈。
“打今兒起,各屋炭盆都燒起來,別凍著了。”
如意坊只是尋常民宅,沒有修建地龍,更何況,便是有地龍,沈雨燃也用不起這麼奢侈的東西。
于是她采買了許多木炭用來過冬。
眾人都知道如今謀生不易,一直推脫著沒有用,眼下都下了雪,的確是冷極了,該燒炭了。
“是。”
如意坊開門沒多一會兒,便有公主府的仆婢登門,說是公主府的早梅開了,榮安公主請她去賞花煮茶。
榮安公主跟沈硯挑明心意后,也是沉住了性子,沒有隨便往如意坊跑。
沈雨燃回來之后,她只是乘著馬車路過時,進來說了幾句話。
今日派人來請,沈雨燃欣然應下,讓紫玉重新梳了發髻,帶著靈凡和暗月一起過去。
公主府的后院栽了十幾株梅樹,雖然不大,但經工匠精心培植,一株一株開得極好。
沈雨燃走過去的時候,聽見梅林旁邊的亭子里傳出來陣陣說笑聲。
“公主。”沈雨燃上前一拜。
“都是熟人,不必拘禮,外頭冷,快進來吧。”
因著天寒,榮安命人用紗幔將涼亭圍了起來。
又將涼亭當中的桌子挪走,擺了個炭爐,一邊煮茶,一邊賞花,旁邊佐了幾味茶點,梅香、茶香交織,著實愜意。
“沈姐姐。”
“沈姑娘。”
亭子里的人的確都是熟人,一個云穎初,一個華淳郡主。
兩人年紀相仿,身份相當,宴飲時都坐在一處,很是要好,儼然成了摯友。
見過禮后,沈雨燃跟著落了座。
“如意坊的生意太好,沈姐姐整日忙著做生意,也不出來跟我們玩了。”云穎初笑道。
華淳郡主從云穎初那邊得了一些,亦附和道:“的確好用,涂在臉上很潤澤,顏色雖淡些,對我來說卻剛好。”
她們幾個都是芳華少艾,正是肌膚最好的年齡,涂這樣淡淡的胭脂最是適合。
云穎初輕輕哼了一聲:“當初我跟好多貴女說如意坊的胭脂好,根本沒人肯信我,如今瞧著別人說好,排隊也買不上,又一個個跑來找我,讓我幫忙去沈姐姐那里要,我才不答應呢。”
之前如意坊生意不好,云穎初一直想幫沈雨燃的忙。
可惜因著沈雨燃東宮舊人的身份,貴女們都不肯光顧。
如意坊的口碑起來了,又一個個的趨之若鶩。
大清早在如意坊門前排隊的人,一多半是各府的家丁小廝。
尋常老百姓要謀生計,哪有閑工夫追逐這些風潮。
沈雨燃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怎麼把這股熱鬧維持下去。
說了好一會兒胭脂的事,榮安忽而道:“蕭妙瑜的事,你們可都聽說了?”
云穎初和華淳郡主點了點頭,沈雨燃卻是一片茫然。
她只是庶民,無從知曉睿安公主的閑話。
“睿安殿下已經嫁到相府了吧?”
相府公子尚睿安公主是半月前的事,皇帝初次嫁女,格外重視,儀式辦得隆重奢侈,雖不是十里紅妝,依舊是轟動京城。
沈雨燃沒有過去湊熱鬧,只是聽著如意坊的客人說,睿安公主的嫁衣是宮廷尚衣局的宮人們縫了五個月才制好的,花紋繁復,點綴著上百顆珍珠玉石。
“是呀,嫁過去還不到二十天,便把相府鬧得人仰馬翻。”
“怎麼會?”
姚妃的野心很大,特意為女兒謀了這門親事,便是存著要拉攏崔相的心思。
睿安出嫁,她定然會耳提面命,百般叮囑,以便將來為六皇子,不,是現在的康王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