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索性拉起竹簾。
舊歲新年之交,京城內外都是火樹銀花,天上的云卻是厚厚堆疊,風雪飛舞,如絮,如霧。
蕭明徹伸手抓了一把,掌心里的雪片晶瑩剔透。
他的心情豁然開朗。
他彎唇一笑,倚著門坐下,靜靜看著雪落紛紛。
隔著一道門而已,他在守歲,也守著她。
*
新年的頭一個清晨,沈雨燃是被紫玉的聲音吵醒的。
“姑娘,姑娘,你再不起的話就搶不到大師開光的平安符了。”
吵死了!
昨晚因為蕭明徹來了,沈雨燃防備著他,前半宿根本不敢合眼。
她原是個貪睡的人,只睡半宿根本不夠,腦袋昏沉的得很。
“你先下去!我等會兒就起。”沈雨燃惱道。
門外安靜了下來,沈雨燃在溫暖的榻上又賴了好一會兒,才爬起身。
一開門,便看到個白生生的影子,她嚇了一跳,睡意跑了大半。
再仔細一瞧,竟是個圓乎乎的雪人。
“誰把雪人堆在廊下的?差點絆倒我。”
紫玉聽到她起了,又走過來,撇了撇嘴:“你心里清楚。”
“我清楚什麼……”
話一出口,沈雨燃確實是清楚了。
能在門口堆雪人堵她的人,除了蕭明徹還能是誰。
不過,紫玉那口氣也太奇怪了。
“你干嘛那樣看著我?”
紫玉幽幽道:“咱們這院里呀,住了個田螺姑娘。”
靈凡恰巧走過,好奇地問:“什麼田螺姑娘?”
“又是堆雪人,又是隔三差五的送炭,不是田螺姑娘是什麼?”
她是真的不明白,姑娘這樣的姿容,什麼男人找不到,連云世子都想求娶,就非得跟個鬼鬼祟祟的男人在一起?圖什麼,圖一輩子有炭燒?
“你不想用,就扔了。”
“我才不扔,”紅蘿炭多好用呀,屋子里一點煙味兒都沒有,紫玉泄了氣,“算了,大年初一的,我不想說你。”
新年伊始,追究野男人的事多少有些不吉利。
“雪人身上還掛著東西吶,姑娘不瞧瞧?”
這雪人沒做眼睛嘴巴,但是插了兩支樹枝當做手,其中一支掛了一個紅色的香包。
沈雨燃沒有動,紫玉彎腰拿了起來。
香包上繡著白馬寺三個字,聞著有淡淡檀香。
打開一看,里面是一張平安符。
“姑娘不瞧瞧?”
紫玉把平安符攤開,沈雨燃瞥了一眼,上頭寫的并不是廟里送給香客的那種祝禱之詞,像是專門寫給她的。
平安順遂,來日方長。
紫玉悄悄瞥了一眼,不咸不淡道:“田螺姑娘又送東西了,看樣子用不著去搶香包了。”
沈雨燃把平安符放回香包,手指微微捏緊。
誰要跟他來日方長?
她想扔了這香包。
可畢竟是白馬寺的法物,上頭的筆跡不是蕭明徹的,興許是與他時常論佛法的方丈大師所書,不可隨意處置,只能回屋放在了博古架上。
“咱們去廟里上香吧。”
“是。”
一年伊始,萬象更新。
京城的女眷們都要去佛寺進香。
白馬寺是皇家寺廟,又遠在城外,沈雨燃當然不會過去。
她要去的是城里的清水寺。
這里離如意坊不遠,半個時辰便至。
沈硯和沈凌風想去附近的新年廟會湊熱鬧,也跟她同行。
清水寺平常香火不算旺盛,不過遇到大年初一,大多數人還是不想舍近求遠,還沒抵達,馬車夫便道:“馬車實在過不去了,我退點錢給你們,自己走過去吧。”
“不必退了。”
下了馬車,沈雨燃帶著丫鬟一起朝清水寺走去,沈家兩兄弟自己去逛了,約好等會兒在這里碰頭。
看著眼前攢動的人頭,沈雨燃慶幸自己起得晚,避過了頭香的陣仗。
三人提著供奉之物進了寺里,敬了香又退了出來。
人實在太多,改日再來求簽好了。
走出清水寺很遠,街市上依舊熱鬧的,到底沒有那麼擁擠。
到了約定的地方,還不見沈硯和沈凌風,也不知他們是不是逛得興起,忘了時辰。
沈雨燃讓靈凡去尋他們,自己帶著紫玉在原地等。
正張望著,忽而見到不遠處一輛高大的華蓋馬車旁有一道端穩的身影。
是傅溫書。
目光停駐的同時,他也看見了她。
第229章 元夕
看到了,便避無可避,沈雨燃朝他笑了笑。
傅溫書提步往這邊走來,目光含笑:“沈老板來上香?”
許是因著新年,他身上的衣飾格外華貴,玄色錦袍,繡工繁復,身上還搭著一件黑底織金的披風,跟平常清雋的模樣不太一樣。
“生意人嘛,自是要求個好彩頭,”沈雨燃微微垂眸,收回打量。
“如意坊的生意,佛祖應該一直很關照。”
沈雨燃笑了起來,反問道:“傅大人是來上香還是逛廟會的?”
“家中女眷過來上香,大哥陪著她們進去了,我在這里等著。”
沈雨燃好奇地問:“侯府怎會在此上香?”
清水寺的名氣不大,地方也不寬敞,京城的達官貴人甚少踏足。
“家母跟清水寺的方丈有舊交,侯府平常的供奉都在清水寺。”
“原來如此。”
寒暄完畢,沈雨燃正欲告辭,忽而有人笑道:“二弟,你在跟哪家的姑娘說話?”
沈雨燃回頭,見有一個身姿魁梧的男子朝他們笑著走來。
那男子的模樣跟傅溫書有些相似,不過看起來要氣勢要威猛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