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趕來平州城義診的大夫很多,只是我比較幸運,未曾染上火瘡,所以能一直守在這里。”
“火瘡并非是碰到就會染上?”
容蕊點了點頭:“火瘡席卷了平州城,許多路過的客商都染上了,但不少人跟我一樣,從頭至尾沒有染過。我估摸著,城里有三成這樣的人。”
譬如平州知府,也是因為他始終未曾染疫未曾棄城,平州才沒有失控。
“如此。”
見蕭明徹對此感興趣,容蕊極為難得地多說了幾句。
“即使是染上火瘡的患者,一半的人是可以自己撐過去的。不過現在有了解藥,只要及時服藥,大多能活下來。”
蕭明徹不由道,“痊愈后落下那一身紅疹,不知容大夫有何見解?”
這話一出,容蕊頓時明了,他今夜是為沈雨燃問的。
“實不相瞞,我并沒有仔細研究過如何去除紅疹,給沈姑娘的藥膏都是用來止癢的。”
眼下的平州城,救人命是擺在第一位的。
“所以,這紅疹并非無法可解?”
容蕊搖了搖頭:“我見過的所有痊愈的人身上都有這樣的紅疹,如果能消退,必然會有人是自己消退的。這紅疹應當是火瘡帶來的熱毒,發作在了肌膚上,留下永遠的痕跡。”
“熱毒?”蕭明徹對醫理只是略知一二,不過對于用毒倒是知道的更多,“既是毒,應該可以解毒?”
容蕊想了想,沒有把話說死:“理是這個理,只怕很難辦到。”
“多謝容大夫。”蕭明徹朝容蕊拱手一拜。
容蕊正要回屋,見蕭明徹駐足望著沈雨燃屋子。
她心中一動,只當沒看見一般,徑直回去了。
這回,她關上自己的房門。
深夜的風依舊是暖和的。
蕭明徹在院子里立了片刻,終歸還是離去了。
今日他說了那幾句話,沈雨燃已然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她大病初愈,還虛弱得很,不能逼她太過。
反正他到了平州城,不必急于一時。
接下來的幾日,晚園里相安無事。
沈雨燃依舊跟著容蕊去安濟堂幫忙,蕭明徹留在晚園照顧暗風和暗月,翠兒則操持著七個人的一日三餐。
直到第六日傍晚,沈雨燃跟容蕊一同回到晚園,被蕭明徹攔住去路。
容蕊知道他們有話要說,寒暄過后徑直往里去了。
“有什麼事嗎?”沈雨燃問。
“今日在街市上買到了一壺酒,你我小酌一杯,把上回沒說完的話說完。”
說起小酌,沈雨燃立即想到了從前跟榮安、云穎初一起在疊霧山避暑的時光,她不小心喝醉酒,洋相百出。
“我酒量不好。”沈雨燃答得平淡,“上回的話,不都說完了麼?”
蕭明徹并不知道她的酒量如何。
兩人相識以來,沒有坐下來好好喝過酒。
“那請你賞臉一起吃飯。”
“不必。”
蕭明徹狀若無意道:“就算段清瀾在胡言亂語,當作一個故事來聽也未嘗不可。”
沈雨燃心中一動。
前世她的命比段清瀾短暫,若是段清瀾還活著,她的確想聽段清瀾說說后來的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不顧一切來平州城尋她,她總覺得,面對蕭明徹,她無法似之前那般堅定的拒絕了。
“走吧。”蕭明徹領著沈雨燃進了晚園。
晚園很寬敞,有亭臺樓閣,也有回廊水榭,只是因為主家的離開,無人打理,全都荒廢了。
蕭明徹領著沈雨燃走到一處涼亭,周遭花木野蠻生長,同荒郊野嶺的樹木沒什麼分別。
亭子外一派破敗,亭子里倒是收拾的妥當齊整,石桌石椅都整理得干凈。
桌子上擺著四碟小菜,炒干筍,青菜湯,拌蘿卜絲,干筍燉咸魚。
城內物資缺乏,這樣一桌菜已是幾近奢侈。
另外還有一壺酒,兩個杯子。
夜色漸暗,和風習習,月亮朦朧在沒有全黑的天幕上顯出一點淡黃的輪廓。
“坐。”
蕭明徹當先坐下,沈雨燃見狀,坐到了他的對面。
在安濟堂忙了一天,她的確餓了,不等蕭明徹招呼,自顧自地就吃了起來。
蕭明徹并未動筷,而是靜靜注視著她。
等著她吃得差不了,方才給自己斟滿一杯,一飲而盡,眉眼間的冷意盡消。
顯然,他要開始講故事了。
段清瀾口中的故事。
第250章 再敘前世
該來的還是要來。
饒是沈雨燃做了好幾日的心理準備,亦忍不住呼吸急促。
她佯裝困頓,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那就快一些,忙了一天,我還想早些回房休息。”
蕭明徹復自斟自飲了一杯,眉頭微擰。
他的目光沉凝,看不出什麼情緒。
沈雨燃不喜歡他這樣的打量,欲起身離開時,他終于開了口。
“曾有一個太子,被誣陷而遭到廢黜,東宮從屬皆被遣散,唯有一個侍妾自愿跟隨在太子身邊,不離不棄,照料他,陪伴他。”
沈雨燃彎了彎唇角。
她自愿留下,自愿不離不棄,全是一廂情愿,太子可不是這麼想的。
“他們在京城里尋了間破屋落腳,侍妾在脂粉鋪子做小工,廢太子每日沉淪,飲酒虛度光陰。”
每日飲酒虛度光陰?
這樣的鬼話只有從前的沈雨燃會相信。
他做了幾年親王,又做了兩年太子,暗中不知道扶持了多少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