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微微蹙眉,有些迷惑道:“她也不是失寵,就是突然……”
“突然什麼?”
“她從前一個勁兒地往陛下身邊湊,每日沒有傳召,也會自己往養心殿湊,你父皇也縱著她。不過近來也不知道怎麼了,她屢屢稱病,敬事房撤下她的牌子許久了,一直在屋里養著呢。”
“是真病還是裝病啊?”榮安冷哼了一聲。
“誰知道呢,隨她去吧。”
榮安撇了撇嘴:“依兒臣看,她就是四哥送進宮的棋子,要不然怎麼就那麼敢說三哥的壞話?”
提到這個,皇后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等蕭明承那邊定了罪,要查其他人就簡單多了。”
“父皇會不會包庇她?”
“你就別操心這些事了,朝堂的事有徹兒,后宮的事本宮心里有數,”皇后深深定著榮安,“至于你,應該關心的是你自己的婚事。”
提到此事,榮安眼眸微黯。
這些日子沈硯來找過她幾回,但她沒有見他。
她知道,只要沈硯一開口,不管他說的是什麼,她都會被他說服。
所以,她索性不見他。
“瑾兒?”
“兒臣不想匆忙成婚,母后也瞧見蕭妙瑜的下場了,當初嫁去相府的時候,誰都說是好親事,結果呢,夫君一出門就是幾個月,回來的時候還帶著大肚子女人。”
崔既源是個風流公子,出門游歷也少不了紅顏知己相伴。
上月回京城的時候,帶著一個大肚子女人回來,要納為妾室。
睿安公主大鬧一場也是無用,自個兒搬回公主府去了。
有她這麼個例子再去,皇后自然清楚強扭的瓜不甜。
“一個你,一個徹兒,真是讓本宮傷透腦筋。”
“對,母后別只盯著兒臣,趕緊給皇兄張羅王妃的事吧。”
皇后沒有言語,忽而道:“你時常跟沈雨燃見面嗎?”
“母后怎麼突然問起沈姐姐?”見皇后盯著自己,榮安道,“不常見到,她……她在平州染了時疫,身體不太好,很少出門。”
“聽說染了火瘡的人都會落下一身疹子,是真的嗎?”
榮安點了點頭。
“她那樣一副好相貌,倒真是可惜了。”
“也許能治好呢。”
“徹兒這些日子從本宮這兒拿了不少養顏佳品,怕是都給了她吧?”皇后道。
“啊?”榮安聽著皇后的語氣,總覺得有些古怪,“母后知道的,皇兄從前就很喜歡沈姐姐,被廢為庶人之后,他跟沈姐姐也一直有來往的。兒臣覺得,就算沈姐姐容貌損毀,皇兄的心意也不會變的。”
“你覺得徹兒對她是什麼心意?”
“當然是喜歡了。”
“喜歡到什麼程度?”
當然是很喜歡了,很喜歡很喜歡。
從前榮安覺得皇兄喜歡徐宛寧,可是跟對沈雨燃的感情比起來,從前那些簡直不值一提。
不過,榮安明白,皇后肯定不喜歡聽這些話,于是道:“皇兄被廢為庶人這些日子,跟沈姐姐一直暗中往來,總有些患難真情的。”
“患難真情?”皇后搖了搖頭。
“母后在擔心什麼?就算皇兄喜歡沈姐姐,也不是什麼大事吧?”
“他的年紀早該成婚了,陛下也有屬意的人選了。”
“那……母后是擔心皇兄會因為沈姐姐拒絕父皇的旨意嗎?”
皇后看向榮安,“你覺得呢?”
榮安沉默。
*
養心殿內,瑞獸吐香。
蕭明徹手捧詔書,跪在皇帝跟前,神情堅決。
皇帝端坐于御案之后,擰眉看著許久未見的兒子。
他的身姿頎長,豐儀俊整,即便跪在地上,亦如青竹一般清雋端麗。
他自幼師承名儒和虎將,文武兼修,既能決斷朝政,又能殺伐果斷。
無論幾時,蕭明徹都是皇帝最滿意的兒子。
偏偏這樣樣都出眾的兒子,在婚事上最是忤逆。
皇帝龍顏端肅,眸中盡是審視和疑惑。
“那麼多貴女,你一個都看不上,就非得娶那沈雨燃為妻?”
第264章 天家父子
“父皇曾說,娶妻當娶賢,蕭氏已是天潢貴胄,再高貴煊赫的家族又豈能與蕭氏談門當戶對。”
這話不假。
蕭氏江山已穩坐百余年,皇權穩固,四海升平,根本無需通過聯姻籠絡朝臣,皇帝后宮之中盡是國色天香的美人。
見皇帝有所意動,蕭明徹續道:“何況,二皇兄和……四弟娶的王妃出身平平,兒臣又豈能與他們有所區別?”
“那是為了……”皇帝見他如此,“朕一片苦心,莫非你不明白?”
蕭明徹垂眸道:“兒臣心中別無他念,只盼望父皇龍體康健,萬壽無疆。”
“徹兒,你知道的,朕對你的期望與旁人不同。”
“兒臣愧不敢當。”蕭明徹道,“今日父皇與兒臣一番推心置腹之言,兒臣句句銘記在心。當初是兒臣行事有差池,才會讓旁人鉆空子,父皇只是秉公處理而已。經此一事,兒臣自知歷練不足,難當大人,只想與心愛之人相守,做一個閑散王爺。”
養心殿中簾帳長垂,朱窗明亮。
皇帝看著跪在地上的蕭明徹,星眸微垂,俊秀的臉上盡是謙遜。
他親掌朝政十余年,豈會不知近來朝中風云變幻是何人所為?
蕭明徹的聰明和謀算,著實令皇帝有些詫異。
天家父子便是如此,希望兒子聰明有能耐,卻不希望他比自己更聰明更有能耐。
當初明知冤殺忠臣和私鑄錢幣兩個案子有疑點,皇帝還是查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