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明徹重新躺下,鋪了兩床褥子后,果然感覺舒坦了些。
聽到沈雨燃的話,蕭明徹沒有否認。
“溫家本就無辜,前世也為他們平反了的,這一世打算早些辦而已。不過……”
“不過什麼?”
想起除夕那夜遇到溫漾的情景,蕭明徹蹙眉道:“我看她的樣子,不管溫家能不能平反,都不太想活命。”
“她做美人的時候行事乖張,得罪了那麼多人,就算你幫溫家平反了,沒了孫奇的暗中扶持,在宮中恐怕會很難。”
皇后那麼寬厚仁慈,對韓秋芙都頗有微詞,更何況后宮嬪妃?
“那你覺得該怎麼辦?”蕭明徹問。
沈雨燃今晚才知道韓秋芙是被冤枉的官眷之后,全家被孫奇陷害冤殺,自己反倒被孫奇這個仇人利用,心中不禁有些憐惜。
“她不能留在宮里,得想辦法讓她離開皇宮。”
“怎麼離開?她的身份是假的,的確不合宮規,應該逐出宮廷。但她生得太好看了,就算身份有問題,父皇也不會計較,依舊會寵愛她。”
太好看了?
沈雨燃輕笑了一聲。
蕭明徹聽著這笑聲,品出些不一樣的意味,立即補道:“我是說,在父皇眼中她很好看。”
“美就是美,在誰的眼中都很好看。”
沈雨燃說得很平淡,蕭明徹清嗽了一聲,迅速把話岔開:“所以你認為要保她的性命,必須讓她離宮?”
“這是我的想法,未必是她的。她都已經投靠你了,你問問她不就知道了?”
不等蕭明徹再說話,榻上的沈雨燃打了個哈欠。
“我困了。”然后不再說話了。
蕭明徹閉了閉眼睛,卻沒有睡意。
今夜月色極好,想著今晚跟沈雨燃說的那些話,越發地精神。
躺了好一會兒,他起身走到了榻邊,抬手撥開了簾帳。
月光順著這一絲縫透進了帳子里。
沈雨燃已經睡熟了,仔細聽著,能聽見淺淺的呼吸聲。
她雖然并未原諒他,但她肯開口跟自己說話,已是極好的結果。
他耍無賴地留在屋子里,只是貪戀跟她相處的光景。
她越恨他、怨他,他越不能離開。
必須時常陪著她,與她相伴相處,讓她習慣自己的存在,再次對自己動心。
蕭明徹俯身進榻,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爾后替她掖了掖被角,放下帳子悄聲離開。
回到王府時,東方已經露出魚肚白。
他徹夜未眠,此時方有些困意,上榻后睡得很沉,直到午后才起來。
他如今是個閑散王爺,在朝中沒有職務,不必上朝,在王府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小德子恭敬服侍著他更衣起身:“主子,這會兒傳膳嗎?”
“傳。”
“傅大人過來了,在殿外候著呢。”
“叫他進來一起用吧。”
內侍們捧著食盤魚貫而入,小德子很快領了傅溫書進來。
等到桌上擺滿了琳瑯菜色,蕭明徹一揮手,內侍們悉數退下。
殿內只剩下蕭明徹和傅溫書兩人。
前世活到最后,蕭明徹無父母兄弟,無妻子兒女,只有傅溫書還一直陪著他。
即便今生發生了那些事,蕭明徹對傅溫書心中并無芥蒂。
蕭明徹有些餓,先舀了幾勺蟹黃豆腐,伴在飯里,吃了大半,才放下碗筷。
“傅溫言找到了?”
“是,多虧殿下的暗衛。”
傅溫言接到侯夫人病危的家書后,連夜策馬回京,一心求快便走了偏僻的山路。
不想那座山連日下雨,有山石滑落,馬匹受驚后他便墜馬了,還好被進山采藥的山民發現。
只是那地方偏僻,山民說著土話,又不識字,沒能替他傳消息出來。
“你不去接他?”
“爹知道我們兄弟間的別扭,不讓臣去,親自過去接他。”
蕭明徹笑道:“當年你在外頭闖禍受傷,侯爺也是這麼去接你的。”
“是啊,都這麼大了,還讓爹操心。”傅溫書有些感傷,“等到大哥回來,希望一切都能平息。”
蕭明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世子傷勢如何?”
“傷了一條腿。”
“如意坊寄居的那個大夫容蕊,醫術極好,連白駟都心服口服,等著世子回來,讓容蕊幫忙瞧瞧。”
容蕊?
傅溫書心中閃過上回在越王府門前見過的人,頷首道:“多謝殿下。”
“溫家的案子,如何了?”
“溫家冤案是孫奇一手炮制的,物證和旁證都已經有了,殿下什麼時候拿下孫奇,有他的口供便可重審翻案。”
“靜王的事已了,盡快把孫奇查辦了。”
“現在就辦孫奇嗎?”傅溫書有些遲疑,“陛下和娘娘一直在疊霧山行宮,梁王大權在握,近來動作頻頻,殿下還要繼續隱忍嗎?臣發現他在悄悄拉攏禁軍里的人,禁軍守衛皇宮,梁王野心不小啊。”
是野心不小,蕭明徹上輩子都小瞧這位二哥了。
現在他知道禁軍里哪些人投靠了梁王,也就不足為慮。
“隨他去吧,咱們只作不知。他野心越大,父皇越不能容他。”
父皇是嫡長子繼位,登基為帝,一路走得很順利。
因此父皇行事并不狠厲,任何時候都留有余地。
梁王也好,靜王也罷,都是父皇的親兒子,縱然犯錯,父皇都會盡力保全他們的性命。
想逼父皇下狠手,那就得讓他們玩大一些。
有必要的時候,蕭明徹還要推波助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