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疏雨自認懂得投桃報李,這時候怎麼也得表示兩句。
她走到周雋辦公桌前端端正正站好:“周總,那個,今晚謝謝您給我出頭啊。”
周雋筆尖一頓,抬起頭來:“給你出頭?”
“。”
“嗯,”周雋神色復雜地瞟了她兩眼,又低下頭去,“不客氣。”
“……”
在這一刻之前,孟疏雨從來不知道有人可以把“不客氣”三個字說出——“還挺自作多情,行吧那你就去自作多情吧反正對我也沒差”的豐富內涵。
孟疏雨的笑尬在了嘴邊。
再回想今晚周雋的作態——連修剪綠植都要把最后一刀精準控制在敵方情緒高潮點,這人安排的每一件事好像都有他的最佳時機。
所以今晚她生不生氣,來不來找他,都不會改變他的計劃。
他本來就要在這個日子處理鄭守富。
孟疏雨深吸一口氣,感覺這一句“不客氣”比直說“你想多了”還侮辱人。
堅強。
堅強。
孟疏雨撥了下額前的碎發:“嗯,您還不下班嗎?”
“等任煦。”
“哦,那……”孟疏雨看了眼墻上的鐘,發現已經錯過末班公交,這麼晚也不太方便打車,但這個氣氛,她實在不想再蹭周雋的車了,“您這邊要是沒什麼事了,我就先回去了?”
周雋辦公桌上的手機忽然響起震動。
孟疏雨微笑著比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先接。
周雋把手機握在耳邊,兩秒后:“又來不了?”
電話那頭,任煦一懵:“啊?我已經到辦公樓底下了周總。”
周雋:“又讓孟助理代你?”
任煦:“不是,您說啥?我說我已經到公司了,而且……昨天不也是您說下雨了讓我別來了,說孟助理會送您嗎……”
“人家拿的也不是司機的工資。”周雋看了看孟疏雨,又聽了兩句,對電話那頭沉出一口氣,“行,下不為例。”
第10章 他
周雋掛斷電話,抬頭看向孟疏雨:“看來又要辛苦孟助理了。”
孟疏雨心說她不辛苦,她是命苦。
連跟人道個謝都要受到殿堂級語言藝術的侮辱。
完了還不能鉆地縫,還得和人繼續處。
孟疏雨彎彎眼睛:“辛苦是不辛苦啦,就是我今天中午沒來得及午睡,晚上有點犯困,怕疲勞駕駛不太安全,要不給您叫個代駕?或者……您在國內有駕照嗎?”
周雋看了看她,合攏辦公桌上的文件夾,拎上外套起身走了出去。
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看起來好像不太接受她的提議。
孟疏雨認命地跟上去,路過總經辦匆匆進去拿了包,和他一起下到地庫,走到車邊拉過后座門把。
剛想請周雋上車,卻見他在同一時刻握住了駕駛座門把。
四目相對,周雋面露疑問:“我有沒有駕照,你不知道?”
孟疏雨認識他第一晚就見過他開車,那種永生難忘的畫面她當然記得。
剛才這麼問也就是委婉表達一下“有手有腳不能自己開車嗎”的意思。
她還以為周雋生氣了,原來他是默認同意。
那她屁顛屁顛跟了他一路,他也不吭個聲?
看她噎住,周雋恍然點了點頭:“還是——你想坐我后座?”
“不不不,”孟疏雨飛快搖頭,“我是……”
“孟助理未來可期,”周雋眼尾一揚,彎身上了駕駛座,“有夢想還是好的。”
“……”
孟疏雨也不知怎麼她就成了蹭車的,還因為蹭車時候把上司當成司機而被扣上大不敬的罪名,最后灰溜溜上了周雋的副駕表示尊敬。
有夢想還是好的。
他怎麼不直說她夢做得不錯。
畢竟下輩子的事情她不知道,但這輩子她很確定:她就是一夜暴富,兩肋插刀,三顧茅廬,也不可能聘請到周雋當司機了。
車子駛出地庫,密閉的車廂里靜謐無聲。
第一次坐頂頭上司開的車,孟疏雨本能地有些不自在,攥著安全帶想說點什麼緩和緩和氣氛吧,組織了會兒語言又覺得算了。
反正她在周雋這兒的好感早就敗光了,他對她也沒幾句好話。
大概就只有面對鄭守富這種共同的敵人,他才可能對她有那麼一絲——讓她產生錯覺的溫柔。
*
次日一早,孟疏雨到公司的時候意外看到了兩天沒見的任煦。
雖然總部為了方便周雋,讓任煦在森代掛了司機的職務,但這職務一般是不需要在辦公室坐班的。
見任煦低頭坐在工位上,臉喪得冒青煙,孟疏雨琢磨著他可能是連放周雋兩天鴿子挨訓了。
想想周雋那不帶貶義詞就能把人說得自慚形穢的本事,孟疏雨還挺共情,上去打了個招呼:“任助理今天在公司啊?”
任煦沒什麼精神地抬起頭來:“……嗯,對。”
又不知想到什麼著急補充了句:“周總說他需要我,我就過來了。”
“行,那你忙,在這兒有什麼不熟悉的隨時問我,或者問小唐、小馮、荔姐他們都行。”
“那孟助理,你有什麼活給我嗎?”
“嗯?”孟疏雨笑著客套,“我哪兒敢占你這資源,你聽周總安排就行。”
“……周總暫時還沒給我安排。”
孟疏雨想了想:“那這樣,南區倉庫那兒有批總經辦新申領的辦公用品到了,你要是有空幫忙跑一趟?”
“行。”
任煦出了總經辦,走到走廊上瞄了眼斜對面辦公室,正巧透過玻璃墻對上周雋的視線,看見周雋朝他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