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疏雨一回頭,見他已經披好了浴巾。
再回想他剛才揉她腦袋的手勢,倒像是因為她借了他起身時用力的支點,所以他順手安撫感謝一下。
孟疏雨摸摸自己殘留著麻意的后腦勺,一臉怨氣地看著他。
“還喝不喝?不喝走了。”周雋朝茶盤抬抬下巴。
“這才泡多久,我還沒泡夠呢。”孟疏雨不高興地仰起頭來。
“那你繼續,我回去了。”
“哎——”孟疏雨嘩啦一下站起來,“這里那麼偏,你就這麼不管我了啊……”
“那怎麼著,給你叫兩個保安來?”
“……”
孟疏雨煩得拍了一巴掌水,三兩步上了岸,披起浴巾穿上涼拖跟他離開了湯池。
走著走著,眼看和周雋之間的前后距離越拉越大,小聲說了句:“你能不能走慢點?”
周雋站住了回過頭來。
孟疏雨匆匆跟上他,十萬個后悔剛才玩大了,心里的氣順著嘴就嘆了出來。
周雋看了看她:“你嘆什麼氣。”
他咬字的重音不是落在“嘆氣”上,而是落在“你”字上。
非常精準地表達了——他都還沒嘆氣,她倒先嘆上了的不滿。
孟疏雨品了品他這惡劣的態度,想想物極必反,這會兒也不敢再耍無賴,扯了個老實的借口:“這里住一晚多貴,我才泡那麼一會兒也太不劃算了。”
“那要怎麼才劃算?”
“這才八點不到,陳杏又和談部喝酒去了,我回房間也沒事做,不泡溫泉起碼……”孟疏雨試探道,“去散散步看看風景吧?”
“帶一身水去散步?”
孟疏雨一聽有戲,退而求其次地說:“當然也可以弄干了再去。”
周雋沒有說話。
看起來是默認同意了。
“那我洗完澡來找你,你住哪間?”孟疏雨瞅瞅他。
周雋瞟她一眼。
“我又不會溜進來做賊,那我告訴你我門牌號,你來找我?”
周雋還沒點頭,孟疏雨一股腦報完了信息:“八點半,1106,我先回去收拾了。”
說完像生怕他反悔似的,一溜煙跑出了小路。
周雋停在原地,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岔路口,頓了頓重新往前走去。
一路回到房間走進浴室,扔了浴巾,打開換氣。
淋浴間水龍頭被擰到最大,溫熱的水兜頭而下。
周雋一手撐上白瓷墻面,一手下挪,低著頭閉上了眼。
*
1106小院。
孟疏雨不舍得地看了看化妝鏡里的自己,心想虧她花了這麼久,真是白瞎了這“越夜越美麗”的裸妝。
卸干凈妝,孟疏雨去淋浴間洗了個澡,吹干頭發,換了條長至腳踝的中袖連衣裙。
反正周雋也不看她,不如防蚊重要。
孟疏雨在工作中習慣了保持時間觀念,做完這些雜七雜八的事,距離八點半正好還有兩分鐘。
她把手機裝進斜跨的小腰包,走出了院門。
卻見門口空空蕩蕩,只有一盞孤零零的路燈散發著微弱的光。
孟疏雨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正好八點半。
稍微遲到一會兒倒沒什麼,但周雋不會不打算來了吧。
剛才兩人其實也沒完全說定,只不過她賭他不至于讓她空等,所以自顧自丟下個時間就跑了。
想到這里,再回憶回憶周雋當時的態度,的確不是特別情愿。
時間變得分外漫長,從一分鐘一分鐘地走成了一秒一秒地走。
孟疏雨等一會兒看一眼手機,沒等來周雋,倒先等來了山里的秋蚊。
她拍拍手臂,搡走蚊子,望著過路手挽手的情侶嘆了口氣。
掌心手機忽然一震,孟疏雨立刻拿起來看。
周雋:「晚點再出來,到了叫你。」
孟疏雨:「這都八點三十四了你才說,我早就出來了。」
新消息沒得到回音,但好歹周雋沒有失約的意思,孟疏雨也就不麻煩折返了,站在路燈下來回踱著步等。
等了兩分鐘,身后傳來一道男聲:“不是讓你晚點出來?”
孟疏雨回過頭,看到了一身襯衣西褲,打扮體面的周雋。
“那你要早點說呀,我都出來好幾分鐘了。”
周雋低頭看了眼手機。
離了房間的wifi,山里的信號在一格和兩格之間來回跳躍。
八點二十九的消息,八點三十四才發送成功。
孟疏雨走上前去:“商務精英還遲到呢。”
“你說八點半的時候問過我意見了?”
“我哪知道你洗澡比我還慢。”
周雋這下沒有反駁,問了句:“去哪兒?”
“散步有什麼去哪兒的,走到哪兒算哪兒。”孟疏雨當先往前走去,經過一棵樹,伸長胳膊隨手摘了片葉子,回頭問,“這什麼樹?還挺漂亮。”
“不知道人家什麼樹就隨便摘?”周雋跟了上來。
“……”
摘個樹葉而已,怎麼還被他說出了渣女的味道。
“來都來了,能不能好好聊聊天?”孟疏雨皺皺眉頭。
周雋捏過她指間的葉子,舉起來看了看:“白蠟吧。”
“你還真知道。”孟疏雨又從他手里把葉子捏了回來,仔細看了看,思維發散開去,“你是哪來的時間懂這麼多,那麼早上大學不是應該很忙嗎?”
“小時候閑。”
“你們富二代小時候不會被抓去學這學那?”
周雋側目看她一眼。
“行吧,是我給富二代貼標簽了。那你小時候還挺幸福,我就比較慘了。我爸是語文老師,我們家密密麻麻都是書,我小時候不知道被逼著背了多少唐詩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