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雋站在一旁,一手拎著她的書包,一手握住頭頂的扶桿。
乘客越上越多,司機頭戴擴音麥提醒后上的乘客往后走。
人潮往后涌來,眼看一個粗糙的蛇皮袋就要擦著她臉,孟疏雨慌忙抬手去擋,抬到一半,周雋挪了一步站到她身前,把她和人群牢牢隔了開來。
清冽的皂莢香撲鼻,孟疏雨一抬頭,對上他剛好落下的視線。
這一刻,車廂很擠,天地很小,她的耳朵里全都是心跳如鼓擂的聲音。
*
周雋帶她去了一家離她家小區五站路的咖啡店。
聽說是他一個朋友開的,所以他們可以“無賴”地想坐多久就坐多久。
跟著周雋一進門,孟疏雨就感覺前臺那頭射來一道犀利的目光。
“喲,你說帶個朋友,原來是帶的女朋友啊。”前臺的男人側目打量著孟疏雨。
孟疏雨被這一聲“女朋友”叫得腳步一頓,定在原地眨了眨眼。
“別瞎說,是小朋友。”周雋瞥了那男人一眼,拎著她的書包走到窗邊雙人位,朝她招了招手。
孟疏雨慢吞吞跟過去,在他對面坐下。
前臺的男人應該就是這家店的老板,這會兒親自過來給兩人點單:“是我不嚴謹了,看這書包款式,應該是小女朋友。”
周雋冷颼颼掃他一眼。
老板立馬閉了嘴:“行,小朋友小朋友。”又轉頭問她,“小朋友,喝點什麼?”
“我要一杯熱巧。”孟疏雨說完看了看他們,補充道,“我不是小朋友。”
“你看,人家說不是。”老板轉頭打趣周雋,“大朋友呢,還是冰美式?”
周雋點頭,指指前臺示意他可以走了。
老板笑著去做咖啡了。
孟疏雨卻還在糾結剛才的對話,問周雋:“我的書包怎麼了,很幼稚嗎?”
周雋看了眼她那粉色碎花款的書包,搖頭:“沒有。”
“有。”孟疏雨不滿意地撇撇嘴。
周雋面露思索:“那可能是我的問題。”
孟疏雨看了看他這一身成熟的打扮,拎她的書包確實有一種強烈的違和感。
“你說得對,”她點點頭,把問題歸咎給了他,“你為什麼總是穿差不多的襯衫西褲?”
“不用挑衣服,方便。”
“那不是很浪費嗎?”
“浪費什麼?”
“你長得這麼——”孟疏雨吸了口氣小聲說,“好看。”
周雋被她逗樂:“那穿什麼才不浪費我的好看?”
“也可以偶爾穿穿……”孟疏雨隨手一指窗外街上一個穿黑色衛衣的男生,“那種衛衣之類的呀,那樣看起來就年輕很多,穿襯衫西褲會顯老的。”
“顯老?”周雋好像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孟疏雨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別看平時看不太出,你跟高中生在一塊就很明顯了。”
“你們高中生事挺多。”周雋抬了抬眉梢,“看來還是作業太少。”
“誰說的。”孟疏雨把她吭哧吭哧背出來的書和卷子全都搬上了桌子,“我們正事多著呢。”
前臺按響了鈴,周雋起身取來咖啡和熱巧,把她那杯遞給她,又變戲法似的拎來一個超市購物袋。
孟疏雨一抬眼,看見購物袋里裝滿了零食,驚訝道:“這是什麼時候買的?”
“來接你之前存在這里的,你都拿壓歲錢請我喝下午茶了,我總不能空手。”
“可是下午茶是我交給你的學費呀。”
“那這就當我給你的獎勵,”周雋抬了下手,“做對了題才能吃。”
孟疏雨扒開袋口一瞅,見里面甜口和咸口的零食都有,還有一大桶星球杯。
“咦,你怎麼知道我愛吃這個?”她指著那桶星球杯問。
周雋一時沒答,定定看了她一會兒,不知想說什麼,但最后只是輕描淡寫了一句:“猜的,小朋友不是都愛吃嗎?”
“我不是小朋友,”孟疏雨皺皺眉頭,“我就比你小三歲!”
“但我比你高六個年級。”
孟疏雨氣噎,打開那桶星球杯,左手抓起一大把,右手也抓起一大把,通通塞給他:“不管,你也要吃。”
周雋被她塞了一手的星球杯,低頭看了看,失笑喃喃:“我都十年沒吃過了。”
孟疏雨拍拍手:“那不是剛好幫你返老還童了嗎?”
『七』
從這天起,這家咖啡店仿佛成了孟疏雨的秘密據點。
隔三差五她就跟周雋來一趟,寫上一下午作業。
雖然家里一開始看她總往外跑是有意見的,但每次都見她帶回一堆新鮮完成的作業,而且每次都是天黑之前準時回來,最后她爸媽也沒什麼話講。
不過孟疏雨對自己“天黑之前必須回家”這點有點不滿。
就算是和同學出去玩都有吃完晚飯才散場的時候,怎麼周雋老把她當小朋友,早早送她回家。
孟疏雨也不知道自己在執著什麼。
好像天黑的時間點就是一道界線,天黑之前和天黑之后差的不是兩個鐘頭,而是兩個世界。
苦于找不到理由晚回家,孟疏雨老老實實當了好一陣天黑之前回家的“灰姑娘”。
直到她爸的教師暑期療休養活動和她媽加晚班撞在了同一周——她就知道,屬于她的機會終于來了。
這天,孟疏雨照常在咖啡店寫了一下午作業,等到五點多周雋看了眼時間,說差不多了的時候,她“哎呀”了一聲:“我忘記跟你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