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罪魁禍首,她竟然還有臉嗷嗷哭著喊:“我的蛋!”
哪怕拖著病體,這一瞬間懷幽儂也很想爬起來揍孩子。
揍孩子這種事,如果不在第一時間開揍,接下來就會被各種各樣的事阻礙。
在這個危險的時刻,悟心大師出現了,他一手端著藥碗,見到這場面,非常淡然地從桌上擰了布巾給懷幽儂擦拭蛋液。
“醒的正好,趁熱將藥喝了吧。”
懷幽儂一腔怒火被強行壓了回去,他看到那散發苦味的藥碗皺了皺眉,本著對悟心大師的信任,沒問一句,接過碗一飲而盡。
“多謝大師的藥,不過我很快便能自行恢復,不必大師再費心配藥了。”他客氣道。
悟心大師和煦而寬容道:“無妨,這不是我配的藥,而是千的一片孝心。”
懷幽儂:“……”
他瞬間就明白過來,為什麼這藥喝起來只有股普通草藥味,還有揮之不去的苦味,卻沒有蘊含靈植的甘甜。
原來他又被自己的女兒孝到了。
夜涼如水,窗外的樹影落在禪房地面。蟲子嘶叫,鳥兒啼鳴。
整座寺廟在靜夜里平和安謐,令人心情也跟著寧靜下來。
他的魔宮也總是寂靜的,卻是連蟲鳥都沒有的死寂。在他身邊的人,總是擔心發出他不喜歡的聲音,就會被他殺死。
懷幽儂回頭看了眼睡在床里側的孩子。
她熟睡著,腦袋已經從枕頭上移開落到了被褥上,頭發簡直就是散開的笤帚,身體扭著,兩條腿架在墻壁上。
最初的魔尊會對她這個模樣感到不滿意,要給她調整過來,但現在的懷幽儂已經可以視而不見。
他伸手抓了一把手邊孩子的頭發,手指張開按了按她的腦袋。
“本尊不信,當真沒有辦法。”
又過了幾日,懷幽儂與悟心大師告別。
“你如今還未完全恢復,這就要走了嗎?”
“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了,還要多謝佛子近些時日的庇護,這份恩情,本尊必會報答。”
懷幽儂的語氣聽上去格外有氣勢,可惜孩童的模樣和臉蛋大大減損了他的氣勢與威嚴。
臨別前,懷幽儂再次問悟心。
“大師是真的沒辦法救千,還是不愿救她?”
懷幽儂清楚無心佛子修為深不可測,若這世上還有人能讓懷幽儂感到莫大威脅,那必定就是無心佛子,修仙界那些自詡仙君的人,懷幽儂從未真正重視過。
若說無心佛子沒辦法救,他絕不相信。
這段時日,他看著悟心與千相處,分明也對她有幾分喜愛,卻不知為何不愿指明一條生路。
悟心平靜透徹的目光看向遠處樹下騎木車的孩子。
“如今救她,算不得真的救她。未長成而死去,是她的命運。”
懷幽儂眼神一厲,語氣嘲諷冷然:“命?我不信命。”
悟心微笑:“不信命也是你的命。”
懷幽儂再不說什麼,朝樹下的千走去。
他拉著千,千拽著木車,兩人似乎又吵了兩句,孩子噘嘴拽著車不放,懷幽儂還是妥協了,一手拖著她一手拖著她的小木車往山下走。
悟心站在西山寺門前,看著兩個孩子走遠。
千回頭來對他揮手,走一段揮一次。
悟心的眼里,仿佛出現了另一個孩子的身影。比現在的要更小更矮一些,推著自己的小木車朝他招手。
孩子離他而去,越走越遠。
他修的是輪回,是生死,也是愿力。他看到那孩子時,已經看到了她的死。
也同樣,看到她未來的生。
她的生機不在此處,所以留不住,也不能留。
千一直回頭看站在山上的悟心,懷幽儂冷哼:“你舍不得人家,可惜人家都不愿意救你。”
千忽然嘆氣,叉著腰說:“你不懂,沒有人能救我的,這一切都是藍色壞蛋的陰謀!”
“什麼藍色壞蛋?”懷幽儂問著,見她鼓起臉頰對著空中狂揮拳,無語片刻。
“你在打什麼?”
“打壞蛋!”千說著。
就算打不到那個閃爍的藍色系統,她還是每次看見都想打。
懷幽儂:“下蠱的仇敵又不在眼前,你打空氣能解恨?”
“算了。”他說。
千過了幾天才明白他這個“算了”是什麼意思。
是要帶她去大開殺戒的意思。
還沒恢復成年模樣的爹哥,帶她回到了魔界,但是沒有回魔宮,只發了一道信令,就一路向著魔界西北方而去。
魔界地界廣闊,如今西邊與北邊多是當初懷幽儂成為魔尊一戰中,于魔城戰敗退避的殘兵敗將。
他們逃竄至西北后,經過這些年的分裂與蟄伏,表面上還受魔城統領,但實際上有不少人還記著過去的千年榮耀,惦記著純血天魔的強大。
這些魔族甚至比修仙界更仇恨更想殺死懷幽儂。
不論是當初假翎羽仙君和獻藥,還是用來當幌子的金煌王一事,都是西北城中某些人在搗鬼。
在過去,懷幽儂一心想要突破天魔祭書的限制,讓自己的修為更高,甚少花費心思在那些一敗涂地的魍魎小人身上。
可是他沒料到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是他過去太姑息他們,使得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才釀成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