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可好,帶著她十天半月,悟心可算是第一次見識了孩子的難纏。
她平時稱得上一句乖巧,只要吃飽喝足了,很少吵鬧,但突然想要什麼了,就非得要到不可,不給她不允許她做,折騰哭鬧令人頭痛。
悟心只好和主人家商量,能不能讓孩子一起玩耍片刻。
千如愿以償地和“狐貍狗”一起玩,摸著他柔順的毛毛,抱在懷里愛不釋手,摸摸人家的耳朵,又摸摸尾巴,還夸他:“你真好看,好可愛呀。”
還把眼睛濕漉漉的小家伙抱起來在臉上使勁揉,很快將“狐貍狗”柔順的毛發弄得凌亂倒伏。
客廳里氣氛詭異,兩位長輩看著孩子玩鬧。
眼看主人家越來越坐不住了,悟心開口讓千把“小狗”還回去,該去睡覺了。
拿到新玩具,正是稀罕的時候,怎麼會愿意這麼快就放手,千不僅搖頭,還把懷里的小家伙抱得更緊了,抱得小東西昂昂叫。
“千,你方才答應我,只玩一會兒,可是?”
“還沒到一會兒。”
“我們來時,你就說困了,現在怎麼又不肯睡覺呢?”
“我不困,我還可以玩。”
“但是你的玩伴已經要休息了。”
“他也不困,他也要跟我玩。”
怎麼說,就是不肯放。一般家長到這里,已經開始心頭火起,但悟心沒什麼反應,他正對著孩子,看著她的眼睛,語氣平和地和她講道理,連音量都沒變大。
千一開始不想聽,做出不配合的姿態,但這不疾不徐的話就好像會自己往她耳朵里鉆,千就是不想聽也得聽。
聽著聽著,孩子的表情開始恍惚,不知不覺就松開了抱著“狐貍狗”的雙手。
她并不知道,她這個爹最擅長兩件事,一是以“理”服人,二是以“德”服人。
現在她就服了,看著那嘴一張一合,無數個聲音在她腦子里轉啊轉,像一群蜜蜂,聽得她暈頭轉向眼冒金星,搖晃著、搖晃著,眼睛一閉睡倒過去。
悟心淡定地閉上嘴,一手把她撈起來,送去床上睡覺。
等到早上起來,千醒過神來,想起昨晚的漂亮“狐貍狗”,剛想說要玩,一聽光頭爹張口要說話,她兩手捂住耳朵,霎時不敢再說要玩了。
因為這事,孩子留下了個后遺癥,就是一看到爹開口,不管他說什麼,下意識就是想抬手捂住。
她又被抱在懷里,想捂嘴這個姿勢再合適不過。
悟心和主人家告別,才說了句謝,千啪地一只手捂他嘴上了。
等離開了這個借宿的地方,悟心問她餓不餓,孩子又一只手捂了上去。
說什麼她都捂嘴,持續了三五次之后,她好像還玩上癮了,總盯著悟心的嘴,一看他要說話就捂上去,捂住了她還要笑,咯咯笑個不停,不知道在樂個什麼勁兒。
悟心瞧她快樂地表情,微微而笑。
捂著他嘴的千很快驚奇地發現,就算自己捂著爹的嘴,他的聲音還是回蕩在耳邊。她放開手,看到他的嘴沒在動,但他的聲音還在響。
從哪里發出的聲音?!
千自然不知道這是佛修所用的“真言”,不是口傳而是心傳,通常用來震懾妖魔或是給弟子傳道授業解惑。
她奇怪地把新爹的腦袋整個扒拉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肯定,他是用鼻子發出的聲音。
這天他們經過一個村子,悟心又上前去借宿。
那戶人家的老婦人很是熱心,又給他們打熱水又要重新燒灶給他們做吃的,還很熱絡地和悟心搭話,一會兒問他們從哪里來的,一會兒又問起大師怎麼帶一個這麼小的孩子出門云云。
再看悟心把孩子抱上抱下,孩子時時刻刻待在他懷里就沒下來自己走過,那孩子的鞋底子竟然都好似沒沾過灰。
大娘看不過眼了,又說:“孩子看著也有三歲了吧,這個年紀怎麼能一直抱著呢,得放下來多走動才行啊。”
悟心大師難得沉默片刻,問:“這個年紀,可以自己走嗎?”
他看向孩子,孩子回以無辜的目光。
他把孩子放下來,千自己在屋里轉了會兒,又走到他跟前,伸出手要抱。
是的,就是這樣,往往放她下來自己走不了多久,她就要抱。不知不覺,他就一直抱著了。
熱心大娘終于看出來這位年輕的僧人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會帶孩子,于是熱心傳授幾十年豐富的帶崽經驗。
譬如晚上睡前要給孩子拆頭發通頭發,怎麼給她洗手洗腳,穿衣服的順序等等,悟心大師表示受教,聽得連連點頭。
第二日是難得的好天氣,出了太陽,照在身上還有點熱。他們走的路也是一段難得的官道,比較平坦。
悟心想起大娘的教導,把孩子放到地上,讓她自己走。
起先千確實聽話地自己走,只是她總共也沒自己走出多一會兒,就折騰著說熱,悟心給她把外面那件花棉襖給脫了,拿在手上。
很快,孩子又伸著手要抱。
悟心看出來她是惰性使然,便說:“走到前方那棵大樹下再抱你歇息。
”
千瞅瞅大樹,又往前走了不到一百米,嘴里呼哧呼哧喘氣,還像小狗一樣吐舌頭,非常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