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還有鳥?沒有鳥?”千連聲問,她現在只關心他的胡子。
悟見枯瘦的手往自己胡子里一抓,再掏出來一只老鷹雛鳥。
千接過,開心地咯咯笑。
悟心瞧著師弟逗孩子,招手讓一旁的師侄過來。
明真跑過來,把千連帶著兩只在師父胡子里做巢的老鷹雛鳥一起帶走了。
千被明真抱起來走開,看見高大的石佛像之下,年輕和年老的僧人坐在一排昏暗燈火中。
他們靜靜交談,昏黃的光映在他們身上,讓他們看上去好像也融入了周圍石壁上的佛像之中。
“想看鷹嗎?”明真問懷里的小孩。
千立即抬頭:“想!”
就是他們上來時在山壁上看到的那只盤旋的大鷹,他的巢穴就在小廟旁邊,那原本是悟見開鑿的一個佛像洞窟,被它當做了巢穴,一些樹枝就盤在佛像盤起的腿上。
明真一手抱著師弟一手抱著千,挎著的筐里還放了兩只雛鳥,用這種姿勢把兩只雛鳥放回巢穴。
“這只鷹很有靈性,她在這里產子,平時出去狩獵,還會把孩子放在師父那里,師父會給它們講經,助它們修行。”
聰明的大鷹飛回來,停在巢穴邊上,踱步過來,側著腦袋,用犀利的目光看著陌生的千。
明真把千抱過去讓她摸了大鷹的羽毛,大鷹也沒動,始終威嚴穩重。
第151章 佛子11
太息山的峭壁小廟,石壁上萬千菩薩,都是悟見親手鑿刻。
與一般寺廟里供奉的菩薩不同,這里石壁上的許多菩薩都有著不常見的姿態,越是往上往深處延伸,“菩薩”就變得越是抽象狂放,幾乎不像是此世該有的形態。
像是來自更黑更遠處的投影。
在這些石壁端坐者的注視中,洞內平靜的燭火逐漸顫抖動搖起來,老僧人的影子在光影中扶搖而上,不斷變大,像要掙脫出那具衰老垂死的身軀。
和他變換的影子不同,老僧人的軀體一動不動,聲音平緩。
他說,那孩子是一段無根的水,一截剪斷的線。
時間如河流奔涌向前,每個人的命運也順著河流奔逝,無法回頭。
那孩子則是錯亂的一段時間,因為錯亂,所以無規律,無法在任何一個地方久留。
當走完她的一段時間,消失便是她的必然宿命。
漂泊太久的種子,若不能扎根土壤,便不會再生長。
千舉著自己紅了一塊的手,嚎啕大哭起來,那嗓門大的,明真都聽懵了。
為什麼看上去比師弟還小的小女娃,哭起來是師弟的兩倍大聲?師弟平時也哭,但從沒哭得這麼慘過。
他正手忙腳亂想把這小家伙哄好,背后已經傳來師伯的聲音,竟然把他老人家給吵出來了。
“怎麼了?”
明真有一點沒帶好孩子的羞愧,回頭說道:“她的手被鷹啄了一口,但是只是玩鬧,并沒有用力。”
如果鷹來真的,那個鐵鉤一樣的喙能把小孩的胖胳膊給叼斷了,怎麼會只留下一個紅印子。
悟心一看這場景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千看到喜歡的東西就要摸,抓到手里就不愿意放。
此刻還在哭的千舉著紅腫的小手,另一只手都沒放開那只昂揚威武的鷹,死死拽著人家的半邊翅膀,看上去鷹掙扎過了,地上留下了掙扎過程中脫落的兩片羽毛。
看到又一個陌生人過來,才安靜下來的鷹又開始羽毛支棱,嘴巴張開,露出“震懾”的表情。
明真沒辦法讓孩子松手,只能寄希望于師伯,在他看來,師伯是無所不能的。
悟心看看拉扯的雙方,最后決定說服抗拒的鷹——它比千好說服。
最后,也算是解決了,鷹乖乖讓千抱著。
它的羽毛順滑,孩子趴在它身上,臉在它的翅膀上蹭個不停,她還要擠在鷹的翅膀底下,和那兩只雛鳥待在一起。
明真去忙了一會兒自己的事,再回來發現鷹巢里又多了一個小家伙,他的傻師弟明得也蹲在鷹的翅膀底下,和千挨在一起,兩個人同樣的姿勢蹲著,正在說悄悄話。
明真明得兩人都是師父從山腳下撿的,才三歲的明得有一點遲鈍,腦袋不像普通孩子那麼靈光,和千比起來就更是顯得傻乎乎,連話都說不好。
千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千和他說什麼,他就點頭。
見他們兩個孩子玩得好,明真放心地去做自己的事,再回來看,兩個孩子已經從鷹巢里出來,找到了其他的樂趣。
他們不知道從哪翻出來一塊黑炭,明得的圓腦殼被涂得黑乎乎的,千的手也黑乎乎的。
明真過去時,兩個孩子都朝他笑,千還指著明得那黑亮腦殼對他說:“有頭發了,黑色的。”
然后舉著手里的炭塊逼向他。
明真:“……”
抬腳就跳上了旁邊的峭壁,千也撲到峭壁上,但她爬不上去。
恰好悟心從佛堂走出來,見到這一幕腳步停住。
明真:師伯救命!
千更是眼睛亮晶晶:“爹!畫頭發!”
悟心到底是沒躲過,他都沒躲過,明真自然也沒有。
涂了三個腦殼的千還意猶未盡,悟心便把她抱進佛堂,讓她去折騰師弟悟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