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的是三年前云夢山的事兒剛發生那會兒,赫連曜確實是天天酒醉,有一次在墓地喝醉了還把腳筋給碎玻璃隔斷了,后來雖然縫合了,但是因為他沒有配合醫生好好做復健,搞的后來腿都瘸了。不過赫連曜才不在乎,沒有了雪苼,瘸了瞎了都無所謂,是一種自虐的心理。
現在被雪苼重提,他才想起腳這回事,雪苼雖然生了孩子,但還是那高挑漂亮有氣質,要是婚禮那天挽著自己一個瘸子,多不好。
也不知道現在再鍛煉還行不行,他有些悔不當初。
吃完飯后雪苼稍微收拾了一下,她的傷本來是被熱氣炙烤的加上被煙嗆得,現在基本沒什麼問題,涂了清涼的藥油后連痛都覺察不到了。
但是赫連曜比他嚴重的多,他的傷主要集中在手和胳膊上。
雪苼讓人去弄了一盆水,然后問他:“我給你擦擦臉,你忍著點。”
赫連曜點頭,“放心吧,不疼。”
他說不疼,可是雪苼的心里疼,她小心翼翼的給他擦過眉毛,可看著光禿禿的兩道,忽然不厚道的笑了。
赫連曜有些惱怒,“笑什麼?”
“你說你要是老了是不是就這個樣子?”
他拉下臉,“我老了眉毛就白了不是沒眉毛,你懂不懂?”
“好,我不懂,不過我覺得就算老了你也是個好看的老頭兒,就是脾氣壞,肯定動不動就敲著拐杖罵孩子。”
給她那麼一說,赫連曜似乎也在腦子里出現了那個畫面,自己白胡子白頭發,穿著小壽字團花的長袍馬褂,龍頭拐杖狠狠的敲著地罵子孫。
而雪苼呢,就算老了也是個時髦兒的老太太,銀色的卷發燙成圈兒,帶著翠蘭的孔雀大耳環,穿著雪青色繡大團牡丹花的旗袍,用帶著玉鐲子的手端起茶杯,砰的扔在自己臉上……
他一個激靈,雪苼問他,“你這是干什麼?”
“我想到我老了后你嫌我管教孩子拿茶杯扔我。”
噗,雪苼笑出聲,她才發現赫連曜還有這麼豐富的聯想力,玉手在他額頭試了試,“這沒發燒呀說什麼胡話,我有那麼兇悍嗎?”
赫連曜點頭,還有點小委屈,“很兇,我要好好考慮清楚,這麼兇的婆娘敢不敢娶進門。”
雪苼瞇起眼睛,“赫連曜,你這是想悔婚嗎?”
“要是悔婚你能怎麼樣?”
“我……”雪苼漂亮的眸子在他身上溜達了一圈兒,“我也不干別的,就把你家二弟給擰下來,剁碎了給狗吃。”
赫連曜只覺得腿間發涼,忙夾緊了,“你這惡婆娘比趙小五還要潑悍幾分,本司令萬萬要不得,退婚!”
雪苼的手覆上去,“退婚?這里都被我蓋章了還敢退婚?好,把你的錢全給我就可以。”
鬧夠了,赫連曜把她拉到懷里,“好雪苼,退婚是不能的,我這輩子就賴著你,不,下輩子還賴定你。”
他這樣說雪苼有些傷感,“下輩子的事誰知道呢,我只想把這輩子過好。赫連曜我答應你,我會好好吃飯好好吃藥好好治病,我真的很想很想跟你過完這一生。”
一時間倆個人都靜默無語,只是這樣抱在一起,真希望下一瞬就是地老天荒暮雪白頭,這樣就再無變數,他們相擁到了老。
給赫連曜清理完畢,雪苼也是累壞了,她歪在床上,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許久沒有夢到爹爹了,雖然雪苼知道不過是個夢,爹爹早已經死了,可還是很高興。
她像個小女孩一樣伏在爹爹的膝頭,讓爹爹的大手穿過她如云的黑發,她跟他說:“爹,我要結婚了,我想過了,就算我這病治不好,隨時可能會死還是想跟赫連曜做一回夫妻,起碼我要讓皓軒有個名分,不能讓人說是私生子,我這樣不是自私吧?”
爹爹笑著不說話,他的樣子很年輕,就像雪苼十幾歲的時候。
“爹,你為什麼不說話呀?是不是怪我把我們的家弄散了?其實我也想一切都好好的,也用盡了所有力氣去挽救,可是您不在了一切平和的表現就全破壞了,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一個人,不對,我還是虧欠了云生,他是最無辜的一個。”
爹爹還是笑,他的胡子很黑,就跟濃墨染透了一樣,透著年輕的活力。
“爹爹,這幾年發生了許多事,我一度心力憔悴不想活下去了。可是您說話人生就得挨著,終有云開日出的時候,我想我是熬過來了。雖然您先前入獄又中風和赫連曜有莫大的關系,可是兜兜轉轉我逃不開他,他也逃不開我,而且我也是死過一會兒的人,我們所有人都被命運算計,所以我嫁給他您不會不愿意吧?”
爹爹搖搖頭,他嘆了一口氣,忽然拉出一個人,給雪苼看。
雪苼睜大了眼睛,這個女人美麗而熟悉,正是她那早逝的娘親。
“娘,是你嗎?”
婦人把雪苼抱住,“我可憐的孩子,以后爹和娘不在身邊你要好好照顧你自己。”
雪苼搖頭,“不,娘,你抱抱我,抱抱我吧!我現在當了娘,卻更想要自己有個娘親,你不要和爹爹離開我。”
爹爹推開了雪苼,他拉住娘親的手然后對雪苼說:“傻孩子,陰陽終兩隔,你現在有丈夫有孩子,有自己的家,一定好好好活著,還有,照顧好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