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個人長時間沉默著,白水的熱氣一蓬蓬從杯口散發出來,如此輕渺,卻足夠把倆個人分隔兩端。
原來,人世間最悲傷的事不是我在你對面卻你卻不知道我愛你,而是,我經歷了千山萬水來找你,你的身邊卻已經有個他。
第二百六十九章:喜歡嗎?你跟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長安終于艱澀的開口,“這兵荒馬亂的,你怎麼來了?”
這句話終于捅開了薄如春冰的阻礙,莫憑瀾抬起頭,眼底還有一絲困獸般的猩紅,他捏著指節譏諷道:“我閑的沒事做,吃飽了撐的想來送死。”
雖然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想來也是九死一生,長安無論如何也說不出狠心的話,她咬著下唇小聲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莫憑瀾的笑容更深,卻滿滿的都是涼薄的諷刺,“我擔心什麼?長安小姐有人陪著生活安逸,我何來的擔心。”
長安不想跟他歪纏下去,那樣沒有任何的結果,她垂著眼簾,聲息細碎,“莫憑瀾,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也不會信,我也不需要解釋。如果你覺得我不守婦道就休了我吧,從此我們一別兩寬各生歡喜,再也不用這麼痛苦了。”
聽到她那句休了我,莫憑瀾額頭青筋一跳,覆滿霜雪的眸子忽然迸出一絲受傷。
就像一頭受傷的小獸,遭到了家人的拋棄。
那種眼神雖然一閃即逝,但長安卻看到了,可太快了,她又不確定。
他捏著杯子的手收緊,手背青筋凸顯,指關節蒼白,不斷的收緊,直到……
啪,玻璃杯子在他手里破碎,玻璃碎片扎進了他的手心。
顧不上灑了一地的水,長安握住了他的手腕,“你干什麼,流血了。”
莫憑瀾流血的手反握住她,那麼用力。
有了鮮血和水的潤滑,其實他握不住長安,反而讓他自己更疼。
長安蹙起眉頭,“你別胡鬧,港島不比我們云州,太過潮濕細菌容易繁殖,傷口不及時處理會發炎的。”
他看著她,眸中猩紅一片,許久才暗啞的說:“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莫憑瀾……”
“歡喜嗎?你跟他!”
“莫憑瀾,你先放開我,你的傷口會疼。”
“你會管我疼不疼?莫長安,你這沒良心的女人,你在往我心口插刀!”
他的眼睛潮紅,似有水汽籠罩。
長安驚訝的看著他,他在說什麼,往他心口插刀?那他呢?一次次在自己心口插刀又算什麼?
長安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如果你覺得不好受就不要相互折磨了。”
他看著她,菲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緊繃的直線,在長安幾乎要忍不住尖叫的時候他終于放手。
滿手的血滴滴答答落在了白袍子上,他根本不去管,他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莫長安,冷酷的說:“莫長安,你爹病重,能不能熬過這個月不好說,你卻在這里想著要離婚改嫁,你這樣為人子女嗎?”
“你說什麼?”長安撲過去,揪住了他的衣服。
“你在胡說,對不對?”
他冷嗤,推開她,“你愛信不信,滾開。”
最后倆個字幾乎從胸膛里蹦出來,雖然是壓低了聲音,卻也跟火炭一樣,燙著他也燙著她。
他打開門,一陣風似的旋出去。門外響起陳橋的驚呼跟他的冷斥。
長安立刻追了出去,“莫憑瀾,我跟你回云州。”
他回頭,卻沒有看她,然后毅然轉身離開了這里。
長安站在門口,沾著他血的手緊緊扣住了門。
不知什麼時候韓風凜從屋里走出來,他看著長安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站在她背后。
好一會兒,他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長安忽然像針扎了一樣閃開。
韓風凜的手落在半空,他有些尷尬的垂著手指,半天才說:“先進去吧,這樣不好。”
長安不聲不響的跟著他進屋,去浴室洗手,手上沾著的血已經凝固,放在水里一泡,一絲一縷的在水里沉浮,慢慢的把水都染紅了。
她眼睛里卻看到的是一片血紅。
莫憑瀾的手到走的時候還在流血,這點傷其實不算什麼,長安想到的是他這一路過來的艱難。
這場仗打的激烈,他們在城里都姑且連街都不敢上,還提心吊膽的擔心被流彈擊中。他從內地過來除了水路沒有別的路走,而戰場就是在水上,要通過雙方的炮火,是一件多艱難的事。
他為什麼來他沒說,但是長安不會不懂事的以為他來做生意,在她想來,能讓他這麼做的只有何歡兒,可是何歡兒自然不在港島,那他只能為她而來。
這個認定燙著她,在她心灰意冷的時候,他竟然又給了她這樣一份感動。
愛一個人和不愛一個人是不同的,如果不愛,即便他為自己做了再多的事,也只是感動。
但愛著,會因為一份感動就忘掉了他所有的不好,眼里全是轟轟烈烈他的好。
就跟現在一樣,長安幾乎忘了他對自己的傷害,腦子里想的全是他的傷。
她洗手洗了很久。
韓風凜一直在浴室的門口看著,也不知道他從哪里弄了香煙,微微仰著頭噴出白色的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