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上,真是事情不斷,還好小夜這孩子經得起折騰。
“曲姑娘,你環緊了,下坡會很陡。”司徒焰提醒了一句。
“好。”曲嫣感覺到斜坡的俯沖力,自己身軀也跟著傾斜,不得不貼在他背上。
她隱約間,好像感到他的背脊一僵。
她可能貼太緊了?
曲嫣把雙手搭在他的腰間,試圖往后退開一點,但下坡的速度又急又猛,她一顛簸,整個身子往他背上撞了撞。
司徒焰的后背瞬間繃緊。
他耳根一陣陣發熱。
是他錯了!
不該與她共騎一馬。
如今倒像是他借著山路料峭,在占她便宜。
“對不住。”他低聲說道。
“啊?抱歉,我撞到你了。”曲嫣也道歉。
司徒焰見她毫無察覺,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用力咳了一聲,便就沉默了下來。
山風呼嘯,撩起一陣香氣,淺淺淡淡,卻又飄飄裊裊。
司徒焰不由地開口問道:“曲姑娘,這花香,可是你身上的香氣?”
曲嫣正在努力保持自己的身體平衡,盡量不要貼著他,一邊回道:“是的。”
司徒焰經過這一路的騎馬顛簸,止血凝合的左胸傷口又漸漸裂開,滲出少許的鮮血。
血氣混著迷人的花香,他感到心底一股莫名躁意在翻騰。
他暗自調息,將這股陌生而奇怪的熱意壓了下去。
大約半個時辰后,一行三人才抵達目的地。
鄉野大屋,里里外外躺著幾十個人,不是臉色發紫,就是痛苦地直喘氣。
地上,還有骯臟的嘔吐物。
大概是催吐,盡可能的吐出了一些毒物。
曲嫣抱著曲瀾夜,神色淡然,并沒有因為此地污穢腥臭而露出一絲一毫的嫌棄。
司徒焰看在眼里,也未多說,只問道:“曲姑娘,你是否需要樹葉?我去摘?”
曲嫣搖搖頭:“不用,你幫我找一個大碗來。”
司徒焰不多問,立即去找來一個圓口大碗。
曲嫣不方便當場‘變魔術’,先把曲瀾夜放下來,然后走到水缸邊,假裝去盛水。
她要從識海里取出這麼大一碗的靈泉水,頗為費力。
她彎腰靠著水缸,雙手持碗放在缸內,維持著這個姿勢好半晌,才慢慢積蓄起半碗靈泉水。
等她直起身,轉頭面對司徒焰的時候,額上已布滿一層薄汗。
司徒焰見她有些虛弱,身形微晃了一下,伸手扶了一下:“曲姑娘,你沒事吧?”
曲嫣嗓音淺弱,回道:“沒事。”
兩人此時距離靠得很近,司徒焰感覺她身上的香氣更加清晰馥郁。他從未聞過如此獨特的香味,不媚不艷,卻令人血脈噴張。
司徒焰心中隱隱有所懷疑,雖不覺得她有惡意,但此事頗有蹊蹺。
“曲姑娘,你身上的香氣來自于香囊抑或某種香膏?”他問道。
“都不是。”曲嫣凝眸看他一眼,發現他面色無恙,卻耳朵泛紅,脖子上還有熱汗,不禁心中一跳,“糟,我忘了……”
她目光一掃,他左胸口的傷處果然裂開了,鮮血又染紅了大片衣襟。
“你先止血,我等會兒和你解釋。”她掬出一小捧水,灑在他流血之處,再把碗里剩下的靈泉水給他,“你把這些水,分給中毒的兄弟們喝,一人一口,應該夠了。”
“這水……可止血,又可解毒?”
“對,它萬能。”曲嫣含糊地道,“我師父是一個隱世高人,它只會秘制這麼一種靈藥,但抵得過世間千萬種草藥。”
司徒焰端著碗,向屋內一眾兄弟大聲道:“各位兄弟,這位是我請來的曲姑娘,她有解毒良方。哪個兄弟敢來一嘗,就先為其他兄弟們試一試!”
眾人在屋內躺得東倒西歪,互相對看了一會兒,終于有一個人開了口:“我試……我替大伙兒試一試!若我陳老三今日不幸死在這里,還望大伙兒回去替我照顧我家可憐的老母!”
氣氛莫名的悲壯了起來。
他們這些人,不怕死于沙場上,但如今遭了中原人的陰損暗算,不死不活的癱在這里,太窩囊了!
與其毒發而亡,不如試藥而死!
“我也來!”
“我也試!”
“還有我!”
一道道猶如赴死的喊聲,接二連三地響起。
場面好像是要上斷頭臺。
曲瀾夜挨著自己娘親的腿邊,小小聲地道:“娘親,他們在干什麼?”
曲嫣彎腰,也放低音量,跟他說:“他們可能已經請過大夫,沒治好他們的毒,反而治死了。”
她悄悄指了指角落的木床板上,上面躺著兩個人,已經氣息全無,臉黑唇紫,應該是毒發死了,沒治好。
“哦……那,娘親,你有把握治好他們嗎?”曲瀾夜有點擔心起來,“萬一治死了,他們會不會傷害你?”
“不怕,娘親有把握。”曲嫣揉揉他的腦袋,真是個貼心的小可愛。
司徒焰耳力極佳,雖不是有意偷聽,但仍一字不漏的聽到了她們母子倆的對話。
他端著碗,走到第一個自愿試藥的兄弟面前,沉聲道:“陳三,你若死了,我司徒焰向你保證,必會安排照料你母親的余生。”
他這句話說的是黃沙城方言,‘司徒焰’這個名字念出來,就像是‘司徒原’。
曲嫣聽在耳里,便沒有多想。
司徒焰將碗口湊近陳老三的嘴邊,喂他喝下一口。
陳老三撐著身子咽下去,躺倒地上,閉上眼睛,一副等著就死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