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男人這樣倒是讓嬈枳覺得他添亂了。
青陽氏有再生之力,任何傷都能盡快恢復,哪怕是死了也會涅槃重生,她如今一萬多歲,心口已經生了兩根心羽,相當于三條命。
這也是她父君如此放心封了她神力的原因。
可以說只要她不想,便能活到壽終正寢。
“師哥,你放心我一個人去可以,你先回去,有時間幫我照看一下紀致就好。”
阮云集怎麼可能答應,她一個女孩子,云南又是邊境又是疫情,她若回不來了,他該怎麼辦?
男人的表情在告訴她,他一定要陪著她一起。
嬈枳知道怎麼勸他會聽,也不再猶豫。
“師哥,你不用擔心我,紀量在那里,他會護著我的。”
一句話,男人眼里的光迅速黯淡。
也是,她給紀量打一個電話,那人便會立刻來接她。
“那你路上小心,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說話……”
他像個老媽子一樣囑托,嬈枳噗嗤笑出聲來。
“師哥,我在國外一個人生活了那麼多年,怎麼可能讓人輕易拐走呢。”
要拐走早拐走了,云南再亂也不及國外,他的囑咐早就晚了。
也是,阮云集自嘲地笑了,他在她生命里缺失的時間太長了。
“不論如何,你都要注意安全。”
*
云南隔離所。
紀量一次又一次用自己試藥,整個人仿佛從水中剛撈出來,白大褂濕漉漉的,面色慘白。
小塊兒區域流行的病毒以前也有過,但又有些不一樣,他們這些醫生只能靠著以前的藥劑調整份量,以便研制出最標準的配方。
其實他是故意感染的,就是為了以身試藥。
“紀醫生,您休息一會兒吧,若是您再出事了,咱們這些大夫可就群龍無首了。”
他們都是奔赴云南的志愿者,本來也以為是一場熟悉的疫情,很快便能度過,誰知道竟然產生了變異。
他們來的醫生不少,卻也不是誰都有能力和勇氣愿意以身犯險的。
紀量虛弱地點頭,身體的承受力已經到了極限。
他總覺得差一點,一直差一點,就是不知道差什麼。
一陣暈眩,他重重倒地,陷入昏迷。
“現在紀醫生已經沒有精力研究藥劑了,咱們不能再讓他以身犯險。”
“我贊同,可是,他不讓我們去照顧他,更不肯用為數不多的那些緩解藥劑。”
哪怕他們來的人不少,可隨著染病的人數越來越多,他們也很吃力。
尤其是,沒有人愿意來醫療中心當志愿者,誰愿意去照顧那些已經確診的人呢,除了他們這些醫生。
“……我已經給紀醫生的家人打電話了,還瞞著他,怕他不肯,可是,這已經是沒辦法的辦法了。”
不然的話,他們真怕紀醫生那個拼命勁兒沒人攔著。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紀醫生知道了很生氣呢,沒有人愿意讓自己的家人來這麼危險的地方,我想他寧愿自己痛苦。”
打電話的那個醫生不說話,他也是出于好意,而且,電話里他說的清清楚楚,紀量出身醫學世家,家里都是醫生,來個人也能多個幫手。
飛機落地,嬈枳帶著口罩拉著行李,去了紀量所在的隔離區。
“你是洛小姐吧,不是說是醫生嗎?怎麼是律師?”
一個律師來著這里是來添亂的嗎?
嬈枳眨眨眼,“你們沒說律師不能來當志愿者呀。”
更何況,她只是來照顧紀量的,誰說一定要是醫生了。
隔離所確實缺人,幾百個房間隔離的病人只有他們不到十個人照顧,每天累得能癱在那兒起不來。
“那你來做個登記,先做個檢查,然后領防護服。”
紀量一個醫生,現在跟所有的病人一樣關在隔離所,嬈枳能想到他的心情。
哪怕她設想了無數遍他如今是何種模樣,親眼見了才知道,他只有更慘沒有最慘。
狹小的房間內,少年瘦的早沒了當初的風度矜貴,細白的手腕青筋驟起,身旁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藥劑。
他顫抖著一雙手,在自己身上嘗試,邊感受邊記錄。
嬈枳心中異樣,莫名的感受讓她眉頭緊皺。
“紀量,該吃飯了。”
她打開門,隔著防護服將一份午餐遞給他。
男人依舊坐在那兒忙活,沒有絲毫反應。
嬈枳不打擾他,送完了幾百份午餐重新回到他的房間,在玻璃窗外看到原封不動的午餐。
他怎麼不吃?太專心?
她使勁兒敲門提醒他,那人愣是一動不動,絲毫沒察覺到。
不對勁兒。
用鑰匙開了門,嬈枳悄悄走到他身邊喚他。
“紀量……”
他聽不見。
嬈枳睜大眼,手放在男人消瘦的肩膀上,他才抬頭。
看到是她,紀量驚恐后退,直到身子緊緊貼在墻壁上,無法再遠的距離,卻是他們之間能最遠的存在。
“你走,趕緊走啊,誰讓你來的!”
男人好久沒說過話,嗓音啞得差點兒發不出聲音。
“紀量你冷靜點兒。”
嬈枳越靠近他越激動,她只好停住,跟他保持距離。
“洛嬈枳,你滾,趕緊滾!不是說好再也沒關系了,孩子我都讓給你了你還想怎樣!”
他眼中滿是紅血絲,近乎怒吼的話語卻是滿滿的無助驚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