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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屏風我已經完成了主幅,剩下的還是按照慣例,交給您收尾。”
任玖小心翼翼將包裹遞出去,滿面春風,一看就是有好事兒發生。
繡閣老板為難了,他們可是說好全完工的,任玖這繡一半兒,他怎麼跟主子交代?
“任小郎吶,這次跟以往不一樣,這次的雇主來頭比較大,你還是再拿回去,全部完工了再拿回來吧,這是四十兩銀子,咱們之前說好的。”
繡閣老板清點了許久,才依依不舍的將銀袋子給他,生怕多了一兩。
任玖有些為難,若是平時他就接了,還能讓老板加些銀子,可現在妻主要出發去原都,這個時候哪有時間。
“老板,您看往日咱們都是這麼定的,這次實在不行,我家妻主高中,還要趕著去原都參加殿試。”
想著以后的官夫郎生活他就生不起氣來,算了,今兒心情好,老男人再摳他也不跟他計較了,本想著送貨收到銀錢后狠狠罵他一頓來著。
對方不領情,心里還酸到沒邊兒。
“呸,你妻主參加殿試關你什麼事兒啊,哪有人帶著夫郎去參加殿試的,平白讓人笑話!”
繡閣老板年紀不小,二三十歲了,所嫁之人也是個布衣,妻主相繼娶了五六個回來,功名沒掙到不說,還要指望他養活一家十幾口,人跟人不能比,若他也有這任家小郎的身段兒樣貌怎愁留不住妻主?
任玖笑了,神色傲人,也多了底氣,都是妻主給的。
他扶了扶鬢角,微仰起下巴,“我家妻主自然跟旁人不一樣,舉家去原都,以后老板你可見不著我了,我若成了狀元夫郎,你那三瓜倆棗的拿出來還不夠人笑話,這可是最后一次。”
說完,任玖扭著小腰離去,眼神朝天。
在背后啐了他一口,繡閣老板攤開繡品瞅了眼,果然不出他所料,這位任家小郎有一門好手藝,可惜以后不能為他所用了。
他喚來繡閣中繡的好的,吩咐繡郎還照之前那般行事,既能少給任小郎工錢,什麼好處都是繡閣的。
為了去原都,嬈枳特意花高價租了馬車和車夫,兩天后啟程,這兩天得好好收拾行李,其他人都在,只有任小郎不務正業。
任玖整日穿得花枝招展在村里逛,四處宣揚嬈枳會試上榜之事,就差沒把這事兒寫臉上了,一日能說上八百遍,他也說不膩。
“回來了,渴了吧,喝口水歇歇,你倒是把自己搞得挺忙。”
嬈枳好笑的望著粉衫男子,給他倒了杯水,唇干裂了,可見說了不少話。
“嘿嘿,謝謝妻主!”任玖掏出帕子擦了把汗,杏眼亮晶晶的,他高興,一點都不累。
以前日日忙碌,以后他可什麼都不干了,讓妻主養他!
任少辭做好了飯菜,端著海碗一瘸一拐走了進來,身上依舊是那身粗布衣,還帶著不少補丁。
一個衣著光鮮,生得不像住在茅屋里的嬌媚小郎,一個衣衫襤褸,還腿腳不便,形容狼狽。
巨大的反差在嬈枳臉上打了個巴掌,昭示了她的偏心。
瘸腿少年任勞任怨,堅毅的小臉繃著,粗糙的手堪比八十歲的老漢。
一雙柔嫩的小手按住了他的,任少辭微怔,抬頭對上嬈枳的眼睛,里面泛著他看不懂的情緒。
“妻主,怎麼了?”
嬈枳不答,將他的手握在手中把玩,細細摩挲上面的紋路。
有些癢癢,少年想抽走,她卻握得更緊了些。
貼著她的手不由自主發顫,任少辭突然有些緊張,無所適從。
一雙皺巴巴又丑的手,有什麼好看的,偏偏這個女人還像珍寶一樣捧著。
他別開頭,干巴巴道,“還有飯沒端上來,先、先松開。”
說完,他覺得有些不妥,明明是埋怨的話,怎麼一點力道都沒。魏嬈枳聽出他的諷刺了麼?
嬈枳嗯了一聲,依舊沒松,反倒起身,將少年按到了自己座上,嗓音無比溫柔。
“為妻去端,你歇著,夫郎辛苦了。”
任少辭:“……”突然發什麼抽。
任長修踏著夕陽回了家,兩個小的率先發現了他,小跑著撲進他們爹爹懷里。
一左一右兩個娃娃,都穿了一身紅衣裳。
“爹爹!”
“爹爹!”
任長修蹲下,將他們抱進了懷里。
“房子賣了?”嬈枳端著碗筷,瞧見他隨口問了一句。
“嗯,”任長修點頭,“連著地,賣了十兩銀子。”
放下兩個小的,他將銀子掏出來,遞給嬈枳。
任家這一個個男人怎麼都這麼讓人疼。
嬈枳推了回去,反倒從身上翻出了自己的銀子,上上下下將老公本兒都掏了出來,一股腦全交給了任長修。
一共竟然有一百多兩銀子,都是她想方設法從各處“騙”來的,反正讓她靠安分工作吃飯是不可能的。
“這些,是咱們家所有的積蓄,全都交給夫郎保管,但賣房子的錢是你們任家三兄弟的,我魏嬈枳再不濟,也不能要夫郎的賣房錢!”
此言一出,破舊的房屋里陷入了寂靜,沒人說話。
吃個不停的青鳥停下叨食,好心給她傳音道,“枳枳,你連人家家賣地、男子被休養孩子的錢,什麼的都花了,這話可真矯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