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里闕閉眼,汗水順著額頭滴落,滑過下頜線后消失不見。
“罷了,用舊衣裳下葬吧。”
佛珠找到了,人卻沒有,相里闕再不信,再堅持,也只會傷人傷己。
一年的時間,若真出了事,尸身也早就腐爛了。
原歷六十年,戶部侍郎魏嬈枳被女帝親自追封,謚號文忠。
偌大的魏府全由相里闕撐著,葬禮剛過便有人上門提親,魏府門前行人絡繹不絕,但毫無例外,全部被拒。
相里闕望著眼前的任少辭和任玖,將魏嬈枳留下的所有家產都給了他們。
還有一些,是給任長修的。
“妻主如今已經不在了,闕決定去萬安寺禮佛,余生常伴青燈。”
美人公子一身素衣,常年的墨衣換成了白裳,眉眼靜謐出塵,安靜清冷。
原是想一直待在魏府的,可他待在魏府只會給任家三兄弟惹來麻煩,旁人倒是好拒絕,可那些高官子弟,皇女,他阻止不了,不如遠離了。
任少辭也是一身純白,臉頰瘦削的只剩下骨頭,肉眼可見的憔悴。
“相里公子,少辭理解您的選擇,但少辭想待在魏府,等妻主回來。”
她一言不發的走,什麼都沒有交代,這麼多年過去,只有旁人的一句,她早已戰死沙場了,任少辭不信。
一旁的任玖精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什麼,杏眼水潤紅腫,一看就沒少哭。
“那任玖呢?若你們二人想改嫁也非難事,我會為弟弟們備上豐厚的嫁妝。”
任玖回神,吸了吸通紅的小鼻子,他今年二十歲了,長高了好多,可妻主還是沒回來,他不想等了,日日虛度青春。
他還年輕貌美,未來很長,更不想孤獨終老一輩子。
少年看向了相里闕,嗓音哽咽,“相里哥哥,我想嫁人。”
他想要十里紅妝,想明媒正娶,想成為一個女子的正夫,想要榮華富貴,不想再孤獨,苦苦等待。
相里闕望著他,平淡的說了個好字,沒有絲毫瞧不起。
“我會讓人為你相看合適的,定不會讓她委屈了你。”
任少辭理解弟弟的選擇,但還是覺得有些心涼,妻主才走了一年,說不準她還活著,如果妻主回來了呢?她該有多傷心。
又一個夜晚,一道黑夜穿過魏府的庭院,溜進了芙蓉苑內緊緊鎖著的門廊。
任玖被一陣動靜驚醒,縮在被窩里瑟瑟發抖,那個人又來了。
這一年里他數不清有多少次了,日日擔驚受怕。
“小玖,我來看你了,見到我可歡喜?”
夜色里,女人那張文雅的面容分外可惡,讓他憎惡得很。
“原清芷,我要嫁人了,那個人不會是你,你以后不要來找我了。”
任玖的聲音里帶著淡淡的畏懼,他怕,很怕,又不敢跟二哥大哥說,怕他們惹上麻煩。
黑暗中的人笑容瞬間消失,朝床榻走近了兩步,“小玖,你終于肯信魏嬈枳已經死了,既然要嫁人,為何不嫁本王?你想要的榮華富貴,本王都可以給你。”
任玖捏緊了被子,呸了她一口,怒罵原景玨人渣。
她若賢德世間就沒有不要臉的梁上君子了,仗著自己身份尊貴,他身邊沒有妻主庇護就來欺負他。
“你滾,我不想看到你!我任玖是沒出息,但還不至于嫁給你做一個玩物,若有人愿以正夫之位娶我,就算她是乞丐我也愿!”
原清芷從懷中掏出一顆亮著微弱光的夜明珠,走到塌上的少年身前。
一年的夜夜相伴,她越來越歡喜他,割舍不掉,就算這個男人小毛病很多,她也覺得新奇歡喜。
“小玖,本王雖不能以正夫之位迎你,但本王答應,若他朝登基為帝,定立你為皇貴君,你可愿嫁給本王為側夫?”
少年沉默了,紅腫的杏眸望著她,咬唇不語。
原清芷有耐心,安靜的等著他的答案。
許久,任玖猶豫的點了點頭,囁嚅道,“那,那你不能欺負我,我不愿意你不能非禮我,強迫我行妻夫之禮,我要給妻主帶孝三年。”
三年!原清芷蹙眉,雖一年已過,但還有兩年,是不是太久了?
但瞧著少年的神色,她嘆了口氣,還是應了,一年都等了,不過再等兩年而已。
女人終于走了,任玖松了口氣,擦擦額上的汗珠,心里委屈到了極點。
若不是為了妻主誰愿意勾搭這麼個討厭鬼,都怪大哥出的餿主意,等妻主回來了他要好好求安慰。
妻主她真的……任玖搖搖頭,他才不信!
此時,已確定身死的魏嬈枳為了救某個不要命的男人墜入了雪崖,未曾想,最后還是原景玨一步步將人背了出來。
男人被凍得都沒了知覺,還是不肯放開她,滿天大雪中將懷中人抱得緊緊的,用僅剩的內力溫暖她。
“魏嬈枳,你快醒醒,快走出去了,很快就能走出去了……”
嬈枳的小身板都快被他晃散架了,努力睜眼睛瞪他,這男人不知道自己力氣大麼?
“別、別晃了,被你搖死了快。”
九殿下笑得牙齒直打哆嗦,松了些力道,用掌心搓她的身子。
“魏嬈枳,你乖些,咱別睡,本殿一定帶你出去!”
嬈枳翻了個白眼,唇瓣被凍得發紫,“要不是你我們能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