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爺這才像是想起來什麼，左右看了看，確定沒有什麼人出來看熱鬧，便黑著臉過去按門鈴。

　　“不是說了麼！怎麼又來按門鈴了呦，哎呦我說你們這些人煩不煩的啦！沒皮沒臉麼……”

　　對講機里又傳來那女人不屑的聲音。

　　“陳媽，開門。”周老爺呵斥道。

　　對講機里的女人就像突然被掐住脖子的鴨子，話說了一半住嘴了，忙換上殷勤的口吻道：“哎呀，是老爺回來了呀！”

　　周公館矜貴的大門終于打開了，一個下人打扮的女人迎出來，嘴里還在為剛才的失禮作解釋：“剛剛有一群小混混，總是亂按門鈴的……”

　　結果話說了一半，就看到跟在周老爺身后的洛南依等人，表情一下僵硬住。

　　“這是老家的夫人還有大少爺。”周老爺簡單地介紹了一下，竟然直接把洛南依給忽略過去了。

　　洛南依在心底里冷笑，她一早就預料到今天的情景，所以也不覺得有什麼，只是不忍心看著周夫人日日夜夜地在家里守活寡耗費青春，這才慫恿著她親眼來看一看，這個讓她牽掛期盼的男人，到底是什麼樣的真面目。

　　周公館是典型的西式建筑，內里的裝修也是最時髦的歐式風格，客廳里鏤空金絲的落地玻璃非常氣派，家具也都是從歐洲進口過來的，真皮沙發，波斯地毯，水晶吊燈，和周府老宅的風格全然不同。

　　這一出一進，仿佛跨越了半個世紀。

　　“陳媽，是老爺回來了麼？”

　　一聲嬌嬌軟軟的聲音，自樓上傳來。

　　被稱作陳媽的女人趕緊上前，將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從樓梯上攙扶下來，“哎呦，太太，您可得小心一點啊，現在月份大了，老爺都交代過了，不讓您上上下下的爬樓梯呢！”

　　洛南依看著走出來的女人，看年齡應該比她大不了幾歲，二十出頭的樣子，生得纖細雪白，燙著卷發，妝容精致，身穿特制的寬松繡花旗袍，上身還松松搭著一條白色針織披肩，儼然一個摩登女郎。

　　周夫人表情怔怔的，眼睜睜看著女人走下來，又看向周老爺，眼中隱有淚意，卻生生忍下去，擠出一個笑容，“老爺，這位就是四姨太吧？”

　　女人下樓以后，在看到周夫人等人時，臉色已經極其不好看了，再聽到這個稱呼，立刻便叫起來：“亂說什麼呢！誰是四姨太！我可是老爺明媒正娶進來的！”

　　洛南依聽到這里，不禁回頭去看周子珣，用天真無邪的語氣說：“大少爺，我讀書少，但是隱約也是記得的，自古以來我們國家都是實行的一夫一妻多妾制，如今夫人在這里呢，怎麼這位姨娘還說自己是明媒正娶呢？難道現在民國了，已經可以娶兩房正妻了？”

　　周子珣看向洛南依的目光極其溫和，仿佛真的是一位丈夫在給自己純真無邪的小妻子答疑解惑，“是啊，若是放在民國前，或許還有平妻一說，可是如今的政府已經頒布了明確的法令，法律意義上的妻子丈夫，只能有一人。或許是這位姨娘沒讀過什麼書，不太懂這個道理。”

　　女人聽到這里，才聽明白，原來兩人這是一唱一和地擠兌自己，眼睛里瞬間涌上了淚意，回頭去看周老爺，嬌嗔道：“老爺！”

　　周老爺呵斥道：“好了，不要胡說八道了，長輩面前，哪有你們這些小輩說話的份，子珣，你就是這樣管教你媳婦的？”

　　周子珣臉上的笑意卻收斂，道：“父親，大少奶奶于我而言無異于救命恩人，只有她管教我的份，又哪里能容我管教她？周家加訓我自幼背得爛熟，第一條就是不能忘恩負義，您說，是吧？”

　　這句話說得實在是意味深長。想當年，周夫人嫁進周府，那可是帶著巨額嫁妝進來的，幫助周家渡過了一劫，才保住了如今的萬貫家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周夫人也可以說得上是周老爺的恩人了。

　　而如今周老爺棄發妻而不顧，在滬城另娶，不就是一個大寫的“忘恩負義”麼！

　　周老爺的臉色果然變得不太好看，在周夫人的殷殷注視下，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介紹道：“這位是文琪，是申滬大學的英語老師，父親是商行的買辦，你們叫她杜小姐吧。”

　　被介紹到是大學英語老師時，杜文琪臉上流露出驕傲的神色，微微抬了下巴，還丟給了周夫人一個輕蔑的眼神。

　　卻在這時聽周子珣嗤笑一聲，道：“買辦？那不就是洋人的走狗麼？”

第245章 民國病公子vs沖喜新娘38

　　一聽周子珣這句話，杜文琪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冷聲道：“不愧是從鄉下來的土包子，簡直粗鄙不堪！”

　　“放肆！是誰教你這麼說話的！你應該立刻和杜小姐道歉！”周老爺也被這個大兒子氣得不輕，如果不是掂量著自己的個頭和體量都不如大兒子，動起手來可能打不過，說不定此時已經上去抽巴掌了。

　　周子珣卻不急不躁，挑眉道：“哦？是我誤會了麼？那麼請問杜小姐，您的父親身為洋行買辦，平時做的工作都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