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晚棠面無表情,身體坐的僵硬而板直,聽著長輩的往事。
“我待你干媽極好,也待你們一家人極好,這些年我不敢多去想一些細枝末節的感受,日復一日的過著我的日子,直到那天……”
“那天大學同學聚會,我突然間想了下,那些埋在心底的東西傾然而出,我不便和別人說,便多喝了幾杯酒。”
“棠棠,你爸爸是個優秀的男人,我的自負就在于,我始終不承認這一點,所以看他戰功赫赫,又有佳人相伴,我不愿承認,也不甘心。”
第119章 對不起(2)
“然后就如你所知,我就算那日喝多了酒,也堅持要去執行任務,那夜我耳邊不斷響起同學會上的話和大學時期的過往,在漫天的火光中自我掙扎,心里亂成一團。”
“我明知道森林大火不可深入,可我還是往里去,因為多救出一個人,那個任務的功勞就越多,屬于我的表彰也就越多。”
“在我快要救出那個孩子的時候,我已經被烤的快要脫水,酒精的后勁在缺水的情況下灼燒我,我的反應變得遲鈍,步子也不再穩健,所以沒能躲開那棵燒焦的大樹……是你爸爸跑進來推開了我。”
“那棵倒地的樹帶來的火浪撲面而來,壓到了你父親的腿,就是那麼一瞬間……人就被烤焦了。”
說到這里,江今成已然紅了眼眶,他狠狠閉了閉眼,嗓子干澀的說不出話來,但還是堅持用聽起來撕裂的喉嚨開口:“對不起,棠棠,我是兇手。”
盡管蘇晚棠早就知道的八九不離十,但是再一次被人明晃晃的從頭揭露一次那個場面,她邊聽邊在腦海里想象出來的場面,心臟就像被人扭住抓緊一般難受,痙攣般疼痛。
她該說什麼呢?失去爸爸的人是她啊,那個溫柔寵愛自己的父親,因為好兄弟心生邪念而丟失性命。
怎麼能原諒呢?
她努力克制住發燙的眼眶,讓自己看起來堅硬而決絕,出口的聲音卻破碎般沙啞:“我不會原諒你的。”
“永遠都不會原諒。”
陶憶伸過手來,緊緊抓住蘇晚棠發抖的雙手:“棠棠,沒事的,不原諒就不原諒。”
“棠棠學了法律是吧。”
陶憶和江今成同時開口,蘇晚棠看向他。
江今成笑的和藹:“學法就好,學法,就可以懲惡揚善,用最強有力的手段,來懲治罪不可赦的罪人。”
“你叫了我19年的干爸,那干爸便有義務,給棠棠做個好的榜樣。”
“棠棠,干爸對不起你,對不起你母親,更對不起你干媽,我有罪,就應該得到相應的懲罰,這次過來見你的目的,也是這一點……”
江今成開玩笑般說:“干爸要‘伏法’了。”
“別驚訝,我是去贖罪,這幾個月來,我活的太痛苦了。”
他說完,江曄也十分詫異,“大哥,你……”
“沒事的,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你們什麼都不必說,10分鐘前,我已經把這件事上報領導了。”
這話一出,餐桌上靜悄悄的,服務員陸續過來上餐,恭敬地說了一句:“用餐愉快。”
隨后江今成還是用那雙帶著抱歉和愛意的眼眸看向蘇晚棠:“干爸從不奢求你的原諒,干爸只是希望……你能從這件事里走出來,好好享受你的人生。”
大人的人生故事剪不斷理還亂,總要有人就此了結,不能影響或是耽誤你們的人生。
回去的路上蘇晚棠歪頭靠向車窗,陶憶靜靜的開著車,江曄和江今成一同離開了,她今晚要和陶憶回家里。
等到家里玄關處的燈光亮起,蘇晚棠才堪堪回神,徑直走到沙發坐下。
陶憶給她遞了一杯水,說:“恨媽媽嗎?”
蘇晚棠看著手里的玻璃杯,半晌無言。
良久,她舉起手里的杯子,仰頭把水喝完,紅紅的眼睛望她:“您……愛爸爸嗎?”
她一直都不太懂愛情到底是什麼,直到她喜歡上江曄,和他在一起之后,才慢慢明白,她愛江曄,所以她想時時刻刻都跟江曄在一起,她想跟他組成一個家庭,從此她是他的,他是她的。
“愛的。”陶憶坐在沙發上,與她視線相齊,明明40多歲了,此刻扎著一個松松的丸子頭,看起來還是年輕靚麗的樣子。
“那你為什麼都不回家?你愛爸爸,為什麼不時常回來陪他?為什麼你生了我,卻沒有陪伴在我身邊呢?”
陶憶看著自己女兒睜著一雙水霧朦朧的大眼睛,帶著些天真稚嫩的感覺問自己,一如以往她每次走的時候,女兒都在自己身后抱住自己哭著不讓走。
能回答什麼呢?
陶憶最近一段時間常常問自己,她這將近20年來選擇的東西,為之奉獻的東西,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如今家破人亡,女兒離心,到頭來,是她咎由自取。
陶憶不敢對視蘇晚棠的眼睛,閃躲間有淚珠奪目而出,滾滾落下。
蘇晚棠一雙含情杏眼就是遺傳的母親,笑的時候彎彎如月,瞳仁里掛滿了細碎星星,含淚的時候又如同水中皎月倒影,波光粼粼的惹人憐愛。
“對不起,棠棠。”陶憶雙手捂面,身體有些顫抖:“媽媽……年輕時愛事業大過愛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