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二人現在并沒有陰陽相隔,之前所發生的一切僅僅是場噩夢。
只是任憑南顏說了多少數不清的話,陸懷奕都再也聽不到一個字了,也不會再有人用寵溺的眼神一直看著她。
涂好美指油,陸懷奕為南顏換上她最喜歡的紅色嫁衣。
在大片紅色的映照下,涂上胭脂薄粉的尸體栩栩如生。
陸懷奕看著沒有任何生機的絕美新娘,眉眼間涌出濃濃的哀悸。
“阿顏,若真的有鬼神來世之說,你為什麼一次都不回來看看我。”
“是我殺業太多,想找我索命的冤魂阻攔了你的步子嗎?”
“待為你報了仇,我一定施恩布德,洗清這渾身的罪孽。”
“阿顏,奈何橋前等等我,咱們一起去投胎,下輩子我想早點認識你……”
南顏見陸懷奕將在一起的希望寄托于來生,唇角笑著的弧度緩緩撫平,甚至不敢看他。
命運何其殘忍。
就算有輪回轉世,也與她無關。
陸懷奕所有關于她的期盼,終將會落空。
……
陸懷奕在城外城坐了一夜,直到天亮才回去,換上喜服后馬不停蹄的帶著人來接親。
隊伍到時,南雁飛背著南顏的尸體去大門。
他將所有的獎章榮譽都掛到了身上,讓女兒風風光光嫁人。
小石榴和雙兒更是哭到失聲,眼淚成串成串的往下掉。
更有無數城外城的人蜂擁至此,只為送一程將他們從絕望深淵拉回人間的南小姐。
南顏牽著南雁飛的衣擺,看到向來健壯的他因步履蹣跚首次顯露出老態,內心難免觸動。
在這個小世界里,她遇到了許許多多待自己極好的人。
而這些真摯濃厚的情感,是生來便為一株桃花妖的她從未感受過的。
南雁飛來到站在花轎旁的陸懷奕面前,神色無比鄭重。
“我把顏顏交給你了,好好待她,你要是敢違背承諾,我絕饒不了你。”
南雁飛本打算帶南顏的尸體回湘城,是陸懷奕發誓這輩子不會再有第二個女人,他才同意讓南顏葬進陸家的祖墳。
“多謝岳父割愛,我此生絕不會辜負阿顏。”
陸懷奕行叩謝大禮,側身掀開花轎的門簾,好方便南雁飛把南顏放進去。
十里紅妝,萬人相送。
明明最喜慶盛大的日子,卻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就連鑼鼓喧天的鬧聲,也流露著一股子哀傷。
無人看到,馬背上俊美無儔的男人懷里,側坐著一位絕色旗袍美人。
所有人都在哭,只有她在笑。
一身的白,與此景格格不入。
奢麗花轎從正門抬入大帥府。
小石榴與雙兒一左一右攙著尸體,在儐相嘹亮刺耳的喊聲里,幫南顏完成與陸懷奕的成親儀式。
拜過天地,他們就是由諸神見證的夫妻,從此命運相連、永結同心。
這是——一拜天地。
拜過父母,以謝長輩多年來的養育教導,二人自成小家,往后同富貴、共患難。
這是——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陸懷奕的腰深深彎了下去,南顏看到他眼尾染著紅,想捏佛珠,忽然意識到自己腕上早已空空如也。
亂了的心緒,又該如何平復呢?
“禮成——”
第49章 逃婚被少帥抓回來后 完
南顏死后的第八日,終于入土為安。
她看到陸懷奕在籌備對革新軍的趕盡殺絕,把小團子吊起來狠狠“折磨”了一頓,確定真的不能托夢,只能在心里為付念笙祈禱。
希望他運氣好點兒,別糊里糊涂丟了性命。
自打南顏隕命,陸懷奕就成夜成夜睡不好。
輾轉反側好不容易睡著,過不了多久就會驚醒,瞳孔驟縮、呼吸急促,一看就是做了極可怕的噩夢。
戰爭前夕,他又半夜醒來了。
南顏以為陸懷奕會像往常那樣,看著他們的結婚照發呆到天亮,卻見他披上衣服匆匆出門。
南顏趕緊跟上,一路飄到了陸家的陵園。
陸懷奕給每位長輩都燒了紙錢,一遍遍不厭其煩的拜托他們多多照顧南顏,缺錢了就來找他,千萬不要搶孫媳的。
最后,陸懷奕坐在南顏墳前,將剩下的紙錢統統燒給她。
“阿顏,我剛才夢見你了。”
“你蹲在路邊哭,我問怎麼了,你說一群老不羞搶了你的銀錢,害你餓肚子。”
“是啊,他們可真壞。”
陸懷奕笑出聲,語氣與從前跟南顏聊天時別無二致。
但他攥著紙錢的手,能明顯看出來顫抖。
“阿顏莫怕,為夫就算不在皖城,也會囑托人為你添金送銀,要是遇到潑皮無賴,就先報父親的名號,待我隨你去了,再為你撐腰。”
南顏靠著刻有愛妻這兩個字的墓碑,聽陸懷奕說得認真,忍不住嘀咕了句傻。
他不是向來對神神鬼鬼這些不屑一顧的嗎,現在怎麼比周慕枝還要迷信。
“我明天就會啟程,早日為你報仇,也能早些回來陪你。
你讓我不要殺生,可我早已罪孽深重了,你說這樣好不好,我以后只吃素,不知能否積下一些功德……”
“別說吃素了,你以后就算只喝露水都沒用。”
南顏撇撇嘴,她走近陸懷奕,在他眼前動作夸張的表演了個平地摔,見對方果然無動于衷,難免垂頭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