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同窗都有妹妹,唯獨我沒有。
有點氣。
第一次見南顏,是在湘城,我隨父親外出長見識。
那時的她還是個小蘿卜頭。
牽著南司令和那個溫婉女子的手,一雙大眼睛好奇的瞧著我。
“娘親,他是你給我生的哥哥嗎?”
長輩們一聽這話都笑了,我也笑了,心想來湘城一趟,平白撿了個可愛的妹妹。
我父親開玩笑逗她,“不是哥哥,是夫君,你爹把你許配給我家做兒媳婦啦。”
“這樣啊。”
小蘿卜頭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噔噔噔跑到我面前,從她的衣服兜兜里掏出來一塊奶糖。
“夫君,給你糖果,陪我玩~”
我接過糖果,沒忘糾正她的稱呼。
“要叫哥哥。”
“哥哥~”
南顏奶聲奶氣的喚了聲,仰著臉對我張開雙臂。
“哥哥,抱抱!”
我抱起她小小的身體,越發羨慕同窗們了。
一回到家就可以抱到香香軟軟的妹妹,真好。
這年她六歲,我十一。
后來,湘城發生變故,南司令將南顏送來了我家。
彼時我已經有些記不起她的模樣了。
只依稀記得湘城有個可愛的小妹妹。
她試圖用糖果收買我,讓我陪她玩不被南司令允許的危險游戲。
彼時我剛從軍校回來。
看見站在南司令身旁雙眼通紅的少女,過了好一陣兒才將她與腦海里那個嬌氣愛笑的女孩畫上等號。
父親說,南顏沒了母親,以后她就是我的親妹妹。
我真的有妹妹了。
可南顏很不開心。
尤其南司令離開后,她雖然見到我們每個人都會笑,但也只是在努力討好我們這些陌生人罷了。
我不想她,我不想我的妹妹,小心翼翼辛苦活著。
下一個休息日,我將南顏帶上了街。
只有我們兩個人。
我不知道她喜歡什麼,糖果?花?漂亮裙子?還是新奇的西洋玩具?
那就都買下好了。
可是我好像弄巧成拙,讓她更不開心了。
萬幸,我的承諾讓南顏解開心結。
抱著我大哭一場后,她變回了我記憶里那個無憂無慮、嬌氣且愛笑的女孩兒。
南顏最黏我這件事,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我也樂意,將她寵得再任性些。
十四歲的南顏,出落得亭亭玉立。
她頭回站在軍校門口接我回家的時候,惹得好些人頻頻轉頭看。
好友看見她揮著手叫我阿奕哥哥,擠眉弄眼的問是不是小童養媳。
我踢了他一腳,笑罵:是妹妹。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有個很漂亮的妹妹。
再往后,南顏每次到軍校來,都有一群豺狼虎豹圍著她獻殷勤。
我雖然有點不爽,但也還好。
因為她只黏我。
我二十歲生辰時,南顏送了我一把匕首,說希望它能保護我的平安。
我知道她為了這份禮物,在城里找了很久很久。
我很喜歡,日日戴著。
十六歲的女孩子,已經到了開始議親的年紀。
那時我剛從軍校畢業,在父親手下熟悉軍中事務。
一些還算熟悉的同學總是打著探望我的名號上門,實則拐著彎的想與南顏見面。
南顏對他們從來都是不屑一顧的。
不知為何,某天突然答應了一人的外出邀約。
那天的我莫名煩躁。
又因在父親訓斥手下時走神,被他瞪了幾眼。
越發煩了。
南顏回來找我時,我冷著臉看書沒理會她。
她嬉皮笑臉趴在我背上,把咬一半的糖葫蘆往我嘴里塞。
酸酸的,難吃。
——阿奕哥哥,你想知道我今天出去干什麼了嗎?
——不想。
——好叭,那我就不告訴你我出門是給你買衣服去了,也不告訴你新衣服現在就放在臥室的床上。
我彎了唇。
——你今天不是跟魏煬一起的?
——魏煬?誰呀?
糖葫蘆好像也沒那麼酸,有點甜,味道還可以。
當我越來越看不慣別的男人覬覦南顏時,我知道,自己喜歡上她了。
不是哥哥對妹妹。
而是男人對女人,想娶她為妻的那種喜歡。
我無法確定南顏的想法,又害怕會嚇到她,只能將所有的悸動都藏在心底。
直到那次宴會結束,她回來的一路上都悶悶不樂。
我問怎麼了。
她說看到好多女人在偷偷看我,她不喜歡別人看我。
——如果你做了我的妻子,那些人自然會識趣的轉移目標。
我故作輕松的開著玩笑。
天知道我說這句話時心里有多緊張。
而南顏沉默的十幾秒,讓我真正體會到了什麼是度日如年。
仿佛定罪前的死刑犯,在煎熬等待法官的審判。
好在,阿顏是喜歡我的,她答應做我的妻子。
確定心意之后,我們之間越發親密了。
說來慚愧,第一次親吻,我竟是被動的那個。
如果時間能一直停留在此刻,該有多好。
南顏那次陪母親去梨園后,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她不再和我親近,更不愿讓我抱她,甚至要與我退親。
我自然不肯。
她就打我,罵我,有時干脆無視我的存在。
只因,她愛上了一個戲子。
對,是愛。
南顏愛付念笙,比當初對我的喜歡,要濃烈無數倍。
她可以一個月三十二天往梨園跑,可以扮上花旦的妝只為讓付念笙多看她幾眼,可以為了拆散付念笙與他的心上人,央求我贖一個妓子為姨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