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落地便化了人身,還不等站穩,就瞧見了靠坐在床頭的聶混。
“深更半夜,跑去哪兒,瘋了一整晚?”
男人赤著上身,只穿了條雪白的絲綢緞褲,眉眼冷峻面無表情盯著她看,額前短碎的發梢遮住了右側眉峰,菲薄的唇線弧度冷冽,叼在唇角的煙星火明滅。
白夭眨了眨眼,從他身上看出了隱忍的寒怒。
她心下嘆了口氣,踱步往床榻邊走。
素手展開,動了心念將柏樹枝梢和幾根靈草取出來,遞給他看。
此時無聲勝有聲。
不用她多解釋,聶混已經知道,她這一夜都做了些什麼。
眼底的凜冽寒意漸漸驅散,他抬手夾了煙蒂,隨手按在床頭柜的白瓷缸里捏滅。
一手握住白夭纖細的手臂,兩人扯到懷里摟住,唇貼了貼她額角。
“一點心事都不能有?怎麼就這麼急?”
白夭眼睫眨了眨,“昨夜不是答應二爺的,今日就替他調養身子,也要送二夫人上路。”
“那也不用這麼奔波,爺擔心累壞了你。”
白夭忍著笑,狗男人,多半是覺得她這麼辛苦,他竟然還生脾氣而郁悶,就說好聽話來哄她,怕她生氣。
她也不拆穿男人的小心思,只溫柔笑著軟聲道。
“這不過跟遛彎兒似的,反正睡覺于我來說,也不太重要。”
聶混薄唇微抿,覺得自己心頭更郁悶了。
他嗓音微啞,喃喃低語,難掩落寞。
“那也不能,爺醒來不見你,一夜都沒敢合眼。”
“夭夭,下次別再偷偷跑出去,你若是要出去,要提前告訴爺你去哪兒,去做什麼,別讓爺胡思亂想。”
白夭溫順點頭,軟聲應著。
“好,我下次會跟四爺交代好,四爺允許了,我再離開。”
懷里的小妖精如此乖巧,聶混心里舒坦了。
他唇角勾了勾,摟著懷里的姑娘吻了吻她白嫩的耳垂,溫聲哄她。
“陪爺補眠,哪兒也別去。”
白夭抿著笑,微微頷首。
于是,她乖乖巧巧窩在男人懷里,漸漸也有了睡意。
這一覺,再醒來時,已是午后三點鐘。
聶混一動,白夭就睜開了眼。
翻身坐起的男人回頭看她,帶笑的眉眼俊逸溫和。
“起身吧,陪爺用過膳,該去二哥那兒了。”
白夭躺著沒動,等聶混自己洗漱過,穿戴好軍裝,她才磨磨蹭蹭從床上下來。
換了身兒天水碧色銀線勾玉蘭花旗袍,喚了瑩玉進來梳頭,兩人從樓上下來,已經是三點兩刻鐘。
正在餐廳里用膳時,鄭毅和孟梟先后趕來。
“四爺,早上主樓那邊來了人,送了些緞子和首飾,說是新年份例,補給白姑娘的。”
鄭毅說完,看了眼白夭,又補充了一句。
“按的過去二夫人的分例撥的。”
沒按姨太太的份例給,而是按的正室夫人的分例,這是刻意抬舉白夭。
白夭對這些不太上心,全當沒聽見,垂著眼專心給聶混夾菜。
緞子衣服和首飾,她都不缺。
聶混掂起湯碗順了一口,眼睫低垂,淡淡道了句。
“不過是記著爺說要教訓聶祥,低著頭來示好罷了,先收著吧。”
言罷,他扯了帕子擦拭唇角,隨即站起身來,含笑睨了身邊的姑娘一眼。
“走吧。”
幾人趕到聶禮的院子時,瞧見他正呆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樹下,在翻書。
不過是棵幾十年的槐樹,樹桿但是沒有很粗,但偌大的樹冠向四面八方伸展著,沒有一片葉子,枯朽的像是棵死樹。
走到近前,白夭抬眼看了看空蕩蕩的樹杈,視線落在聶禮身上。
他依舊穿了身銀白長袍,安安靜靜坐在輪椅上,肌膚病白,唇色也淺,溫俊的眉眼含著柔和笑容。
唯一不同的,是他戴了副金絲框眼鏡,眼鏡一側的耳桿上垂落金色的細鏈。
今日的聶禮,瞧著溫文爾雅暖如春日,也斯文雅貴秀俊非常。
“二哥。”
聶混上前推了他輪椅,轉了方向往正廳走,清聲解釋了一句。
“我起晚了,讓你久等了。”
聶禮合上書搖搖頭,含笑開口。
“我知道,白姑娘總是要做些準備的。”
聶禮的樓院里,許多細節之處,都是方便他乘坐輪椅走動的。
廳前的臺階兩側,都有可供輪椅上下的平滑的小坡,故而聶混一人就輕而易舉將他推進了前廳。
為了方便他的身子,聶禮的臥房和書房以及會客廳,都在一樓。
白夭也沒多耽擱,讓幾人到會客廳稍等,她跟著施廉去了小廚房。
“白姑娘,屬下來吧,您就站在一旁指點屬下,告訴屬下如何熬這些藥。”
施廉憨然笑著,卷著袖管兒就要上前。
白夭笑盈盈抬手制止他,溫聲軟語給他解釋。
“不是我不讓你學,這些藥材都是十分珍稀的,對火候和時辰要求嚴格,什麼時候添哪一種添多少量,也是有講究的。”
見施廉一臉懵逼的撓了撓頭,她輕柔失笑。
“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想學會了,便不用我來做了,不過,這不是省不省力的事,我實在舍不得這些寶貝呀。”
的確舍不得,她深更半夜在周山里挖回來的,當然要物盡其用。
施廉憨憨一笑,躊躇地又將袖子放下來,一邊后退一邊吭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