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夭:……
她是服了這臭無賴,這時候打諢腔,都不忘給自己多多爭取福利。
正月十五的滿月如巨大的圓盤,掛在窗戶上,散發出的柔和光芒穿透山間寒霧,鋪泄人間。
放縱荒唐的聶四爺終于知了疲倦,陷入沉睡。
白夭從他懷里退出來,換了身兒輕便的舊式裙裳,螺黛色束領短褂,下著青色羅裙,將一頭青絲低低綰了個垂髻,用玉釵固定。
收拾齊整后,她回身走到床邊,看了看熟睡的男人。
想了想,還是從床頭柜里翻出紙筆,給他留了字條,這才推開窗子,一躍而下。
凌晨兩點鐘的樓院里,只亮著幾盞夜燈,月色朦朧,稀薄的霧靄被她走動帶起的風驅散。
從樓院出來,白夭正欲化出狐身向后山躍去,卻突覺身后襲來一陣異常寒氣。
她驟然回頭,瞧見身后不遠處,寒霧繚繞,立著一道白衣纖瘦的身影。
對方一動不動,像是在安靜打量她。
白夭屏住呼吸,狐眸中幽藍冥光乍現,看出對方周身氣息死寂,但卻并沒有戾煞陰氣。
眼前這女鬼,是個受道印加持后修成的實體大靈,也算是魂靈中的大佬。
不過,白夭在她身上沒感知到兇意,她心念悄悄放松。
沉默了一瞬,白夭緩緩轉過身。
“敢問,閣下有何貴干?”
女鬼靜默了片刻,輕輕徐徐開口,語聲竟然意外的溫柔。
“我聽他們說起過你,涂山白夭。”
白夭眸中閃過絲意外,隨即心生警惕。
“他們?誰?”
她沉睡了一千多年,不過剛剛蘇醒不久,還不曾做過任何驚天動地的大事,這個世道上,知道她復活的人應該少之又少。
可這個女鬼,竟然聽說過她。
“很多人,妖魔鬼怪,私下受到了點告,該知道你的人,都知道你。”
白夭:“……”
有人特意在人間妖魔鬼怪的圈子里提點他們?
誰這麼八卦多事!
“是誰?那些人與你們說了什麼?”
白夭十分好奇,誰這麼神通廣大?
應該不是她的仇人,否則,今晚來找她的,很可能就不止是這麼一只修為淺薄的女鬼了。
女鬼這次卻沒有說更多,而是緩緩搖了搖頭。
“不是你的敵人。”
隨意回復了白夭一句,她突然轉移了話題,溫柔的語聲中透出幾分憂慮。
“白姑娘不回涂山去,逗留在華章身邊,是會一直陪伴他嗎?”
她喚聶混'華章'。
白夭瞇了瞇眼,沒回答她這個問題,腦海里聯想到她所認識的,喚過聶混這個名字的所有人,她心頭驚怔,瞳孔緊縮,緊緊盯著對面不遠處的女鬼,輕聲試探道。
“你是…是四爺的母親,孟夫人?”
'孟夫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但這份沉默,更像是默認。
白夭搖搖頭,眼中都是意外和匪夷所思,上下打量'孟夫人'一眼,蹙眉道。
“你去世至今不過七年,怎麼會這麼快就修成實體大靈,…有人供養你?”
'孟夫人'苦澀一笑,依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道明自己此次前來的目的。
“我來這里很多次,一直想找個機會與白姑娘說說話,只是華章在,我功力淺薄,是不敢在他面前現身的。”
白夭微微頷首,聶混命格霸道,陰邪鬼祟都不敢近他身。
這會兒,她想起來剛回四海城時,第一次進聶混這樓院,的確是曾感受到一股異常的陰氣,想必那個時候,應該是孟夫人曾隱在暗處。
想起自己還有事要辦,白夭收斂心神,直言問孟夫人。
“夫人可是擔心人妖殊途,我呆在聶混身邊,會給他招惹禍端?”
不等孟夫人回答,她便接著溫聲細語道。
“夫人放心,四爺于我有恩,他待我好,我不會傷害他的。”
孟夫人聞言,溫婉淺笑,搖了搖頭。
“我知道姑娘不會害他,你們修正道的,自是知恩圖報只做善事,我今日來,是謝謝姑娘。”
“他們兄弟兩個,一個是因為身體太弱,一個是因為命格華耀,我都不能接近。但不妨礙我知道他們過得怎麼樣。”
“白姑娘,您幫阿禮治病,又陪伴華章,我對您深懷感激,多謝您。”
見她屈膝向自己行禮,白夭心頭一驚,連忙上前兩步,“夫人不必行此大禮!”
好在,孟夫人只是福了一禮,見她上前來,也沒等她攙扶,便起了身。
離得近了,白夭看清她清美溫婉的面孔,聶混和聶禮,生的都像孟夫人多些。
四目相對,孟夫人沖她笑了笑,柔聲道。
“我不能出來太久,有些事,也不能透露太多。”
“白姑娘,我原本已是歸人,卻不舍離開他們,又怎會在意人妖殊途?華章天命孤寡,我最擔心的便是他,請您一直陪著他,不離不棄白頭偕老。”
這番話是出自愛子心切的母親之口。
得到聶混母親的認可與期盼,白夭原本是該十分感動的。
只是這話里話外總給她一種奇妙的神秘感,讓她忍不住去窺探,去多想。
白夭張了張嘴,“夫人…”
她原本想問'不能透露太多'是什麼意思?
然而,孟夫人沒等她問出口,說完最后一句,便面含笑意,漸漸煙消云散了。
實體大靈也是靈,何況孟夫人如今實力薄弱,不能離開被加持的身骨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