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夜里臨近十二點,聶混很快便睡沉了,白夭卻十分清醒。
她睜開眼睛,鼻息間是男人身上清冽的雪松香,床頭壁柜上放著的彩繪花瓶里,薔薇花的芬香已經淡的若隱若現。
耳邊是他平穩悠沉的呼吸聲,窗外天色如潑墨,懸著的彎月如鉤,與漫天閃爍的星辰爭相發亮。
是個再平靜恬和不過的夜晚,卻又隱隱像是無端醞釀著即將來臨的暴風雨。
她就這樣睜著眼安靜躺著,看著天色一層一層淡亮。
在黎明之前,輕手輕腳坐起身來。
“要起這麼早?”
身邊的男人立刻驚醒,睜開眼安靜凝視她。
白夭從床上下來,立在床邊看他,“那女鬼說不定已經回來了,我得去見見她,四爺可以再睡一會兒,等我上來喚你。”
聶混眼睫眨了眨,繼而翻身坐起,揉著眉心。
“不睡了,爺去安排人馬,你先去吧。”
白夭沒再勸他,轉身要走,邁出兩步卻又停下。
她回身看聶混,澄亮的眸光閃爍了一瞬,繼而手掌一翻,霧光幻化,一只青黛色的囊袋便出現在了掌心里。
將囊袋遞給聶混,對上他略含不解的視線,她清淺勾唇。
“這枚龍鱗,四爺先替我保管。”
事實上,結合之前兩次的異常,聶混并不是很想碰這片龍鱗。
他修眉一蹙,推開白夭的手。
“爺帶著它又能有什麼用?不要,你自己收好。”
白夭唇瓣微抿,將龍鱗塞進他掌中,眸光澄澈堅韌。
“我雖然不知怎麼運用這片龍鱗,但這等靈物,若是遇到險境,定然會自發的放出抵御能量,你帶在身上,等這件事了了,再還給我。”
聶混明白了她的意思,這是怕他會有危險,給他加一重保護。
看著白夭堅持固執的小臉兒,他不由嘆了口氣,攥住掌心的囊袋,眼神復雜,輕輕點了點頭。
見他答應,白夭唇角翹了翹,轉身離開。
聶混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房門外,再低頭看掌中的囊袋,眸色有一瞬間的恍惚。
此時此刻,他突然就無比能理解吳惡那邪師,為了化魔而傷天害理不擇手段的做法。
他這麼弱,又怎麼配得上白夭夭。
若他一直是個凡人,再遇到這等情況,依然沒有能力站在白夭夭身邊,反倒需要她為了他的安危而百般打算。
這種無力感,實在太令人窘迫了。
這麼想著,他指尖下意識收緊,緊緊捏著手中的囊袋,低垂的眼簾掩蓋住變幻莫測的幽深瞳眸。
好半晌,聶混才從床上下來,將囊袋揣進褲兜,一臉漠然系上襯衣松散開的紐扣,抬腳往外走。
此時的白夭,已經回到了先前一樓的客房,幾乎是她推門而入的前后腳,敞開的窗口閃進來兩道光影,簫彌與陶淺之也先后到了。
三人對視一眼,齊齊看向躲在窗簾后的青煙團霧。
天色微微發亮,窗簾垂落的處投下一片陰影,但女鬼依然畏懼的不敢現身,見到白夭進來,青煙團霧在窗簾后轉了兩圈,語速低促的開口。
“亂葬坑之下是座洞府,深及30丈!出入口在河道下頭,只能探查到若想進入,必須潛入河道中,不過地府石門上有符咒,魂靈都避而遠之,不敢靠近,這些都是我向亂葬坑的冤魂野鬼打聽的。”
“我下去看過,不敢靠太近,那些魂靈說,地府里的確有邪魔進出,一男一女,那男的還是凡身,但法力無邊,女的是個魔族,還有個襁褓中的孩子,那女邪魔大著肚子,像是身懷六甲。”
“什麼?!”
簫彌面色驚變,猛地看向白夭和陶淺之。
這真是個'意外之喜',白夭和陶淺之對視一眼,也紛紛沉下臉來。
陶淺之玉骨扇敲在掌心,悠著聲兒分析道。
“沒想到,竟然不是個女妖,而是個女魔。”
“仙魔妖三族中,女子繁衍能力微乎其微,這女魔竟然能懷有身孕,自然是十分珍稀。”
“只是若孩子是吳惡的,那胎身上的一半凡人血脈,定然會與女魔的體質相沖撞,想要保住這孩子平安降生,的確是得耗費極大的心血。”
妖魔的血脈自然比凡人要強大的多。
倘若凡人孕育半人半妖的孩子,如忻娘和瞳兒,那擁有一半妖怪血統的瞳兒,就會為了生存,而霸道的掠奪忻娘的精血為給養。
為了保住忻娘,簫彌才不得已將元丹渡給未出生的孩子,以借此渡修為來養護瞳兒。
可若是女妖女魔孕育了有一半血統是凡人的孩子,她們自身強大的體質以及修習的邪術,就會攻克一切試圖搶奪自身靈力和能量的東西。
即便腹中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也無法控制這種霸道的掠奪。
白夭看了簫彌一眼,抿唇低語。
“恐怕那女魔的孩子,在腹中時便已經兇多吉少了。”
陶淺之點點頭,也似有若無撇了簫彌一眼,接話道。
“我猜測,他們如此心急,搶走瞳兒,很可能不是為了吳惡奪舍,而是為了那女魔腹中的孩子,這樣更說得通。”
見簫彌臉色實在蒼白的難看,他頓了頓,又好心補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