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混唇角微抿,垂眼看向他懷里的孩子。
興許那邪師和女魔覺得她有用,這段日子倒是將她養的白嫩圓潤,一雙圓溜溜的瞳眸如上好的祖母綠寶石,顏色異于常人,但不妨礙這孩子的玉雪可愛。
她還那麼小,卻一點都不怕生,與聶混對視片刻,還咧開小嘴笑了笑。
聶混被這乖軟的笑顏感染,唇邊的弧度也柔和了一些。
他輕輕頷首,示意簫彌可以把孩子送回去,繼而輕聲道。
“我在書房等你。”
簫彌自然沒錯過聶混一瞬間的神情變化,他怔怔點了點頭,目送聶混離開,然后才抱著瞳兒回了屋內,將她遞給眼巴巴望著的忻娘。
安撫了妻子幾句,簫彌離開房間,來到書房,敲了敲門。
“進。”
推開門,就瞧見立在窗邊的高大背影,聶四爺回身看過來,唇角叼著支煙。
“坐吧。”
簫彌應聲點頭,將門關上,走到沙發前落座。
聶混夾著煙走回來,坐在他對面,直言開口。
“一路沒聽你們提起那個女魔。”
簫彌多少也猜測了他會問什麼,聽到這個問題,也沒有太驚訝,如實回道。
“起先計劃的核心是搶回瞳兒最要緊,故而我與陶老板聲東擊西,我引了吳惡出來,陶老板趁機進他們的藏身之處搶回瞳兒,那女魔孕有死胎,自然不是陶老板的對手,被重傷后,陶老板未曾戀戰,便帶著瞳兒先一步離開。”
“吳惡法力無邊,他即便身死,魂靈也可能潛入河底洞府去找那女魔,我們猜測,吳惡可能會借女魔腹中的死胎復生。”
“本想斬草除根,但那兩人實在狡猾,我們追去洞府時,已經沒有他們的蹤跡。”
“魔族最是心胸狹隘睚眥必報,這次讓他們逃走了,恐怕日后,總會尋機回來報復的。”
聶混靜靜聽完,眉眼微沉,將煙蒂捻滅。
“既如此,我希望你能留下。”
簫彌聞言微怔,他也沒打算要一走了之啊。
聶混不管他想什麼,語氣毫不客氣地說明自己的意思。
“就你們的立場來說,你的女兒還小,你大可以帶著妻女隱居某個山頭,躲藏起來才會安全。”
“但夭夭是因為你,才攤上的這個仇敵,那對邪魔一日不鏟除,你就最好是留在我們身邊,畢竟,人多力量大,真等他們來尋機報復,也好相互幫持一些。”
簫彌低聲失笑,無奈搖頭。
“這一點聶四爺無需擔心,我們妖,最注重的便是有恩必報,白姑娘和聶四爺對我的恩情,我都銘記于心,這輩子便是為你們所使,我也不會皺一次眉頭。”
聶混聞言也牽唇笑了笑,語氣略含幾分玩笑。
“夭夭拿你當朋友,我又如何會拿你當下屬驅使,簫先生多想了。”
頓了頓,他笑意微斂,聲線低了幾分。
“你能留下,最好不過,畢竟有許多事,我對她也無能為力,有個能與她相扶持的人,再好不過。”
這話里的無奈與無力,簫彌聽的清楚,他沉默了幾瞬,溫聲開口。
“聶四爺的意思,我明白,其實忻娘與聶四爺比起來,豈不是更軟弱無力?”
聶混聞言眼睫微動,緩緩抬眼看向他,鳳眸幽暗。
簫彌笑了笑,徐徐道。
“可我從不曾覺得她是個累贅,反倒不敢設想等她生老病死的那一天,等她不得不扔下我的那幾年,到了那時,我又該怎麼熬過去。”
“妖在情感上,或許沒有你們凡人那麼細膩,但我們初心堅貞,選擇了愛侶,便是一心一意。”
“選擇你們,也并不是因為你們足夠強大,也不會期望或強求你們能夠變得強大,能夠足以追上我們的步伐。世間萬物生存既有規律,這是天道所定,沒有人能改變。”
“你們終歸是人,人就是要經歷生老病死轉世輪回,即時,妖等候你們輪回固然辛苦,但能不能前緣再續,也是天道所定,自有命數,不可強求。”
“當然,若你們心有靈犀,緣分未盡,事在人為,也不一定來世就會無疾而終。”
聶混靜靜聽著,眸光幽閃,若有所思。
簫彌默了默,唇角輕牽,“我說這些,是告訴聶四爺,白姑娘選擇你,是因為你的心,她只圖你心中有她,愛護她,只要你不背棄她,傷害她,你也不用患得患失,她不會嫌棄你,也不會輕易就離開你。”
“其實你的顧慮都是多余的,唯有一點,人心最是難測,人心最是善變,唯有你保持住眼下的本心,你們便能攜手白頭。”
聶混低垂的眼簾輕顫,微微點了點頭,語聲低沉。
“這一點,爺想過,爺明白。”
“只是,你方才說,不敢設想你的妻子生老病死,不得已扔下你。”
“夭夭她,到了那日,會不會也很難熬。”
看著自己一生的愛侶死去,苦苦等候經年,在人海茫茫中尋覓他的轉世,而再次重逢,他卻已經是另一個人。
那種畫面,他只是想想,便覺得心痛到仿佛要窒息。
在此之前,他只想著自己患得患失,卻從沒替白夭夭想過。
最早之前,他甚至還與白夭約定好,只相愛這一世,等他死了,就讓她離開去專心修煉。
后來,他開始貪戀生生世世,想要她永生永世與自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