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娘與我還有些要緊事要去辦,鄭總軍,可要同行?”
鄭毅眨了眨眼,盯了眼他拎著的酒壺,直覺后背發毛,不由下意識后退了一步,嘿笑道。
“不,我就不了,我幫不上忙。”
簫彌神情溫和牽了牽唇,繼而看向白夭。
“白姑娘,走吧。”
白夭攏緊身上的披風,微微頷首,臨下臺階前,又與鄭毅交代了一句。
“最晚天亮之前,我就會回來,你照常安排隊伍。”
“唉,是。”
鄭毅低低應了一聲,目送兩人離開。
出了院子,簫彌端著酒壺看了白夭一眼,輕聲失笑道。
“聶四爺就這般擔心他不在的時候,白姑娘會出什麼意外?依我看,他安排的人,有時候還未必能起什麼作用。”
白夭清淺一笑,搖頭嘆息,“他哪兒是擔心我會出意外,分明是擔心會有心懷叵測的男人接近我。”
簫彌目露詫異,少頃反應過來,低低笑道。
“聶四爺與白姑娘在一起,的確有些不夠安心,那晚我們回來,他找我談過話。”
這事白夭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挑眉看向身邊的簫彌,順口問他。
“談了些什麼?”
簫彌歪了歪頭,“大體便是十分看重白姑娘,又自覺自己能力不夠,許多時候幫不到你,他想要我留在帥府做事,也是多半出于為白姑娘考慮,以防日后你出了任何事,身邊還能有個相幫襯的得力助手。”
白夭笑,“你答應了。”
簫彌也笑,“聶四爺不是個吝嗇的人,我得養家糊口,何況,白姑娘與陶老板的大恩大德,我是一定要報答的。出于道義和人情,你們都是十分值得深交的朋友。”
白夭笑而不語,目視前方,行至巷口,她駐足嘆了口氣,輕聲喃喃。
“聶混他與我在一起,的確很患得患失,上次因為拌嘴我就一聲不響地失蹤,現在想想,太不應該了,或許那次我若沒有那麼做,他也不會落下這一心病。”
簫彌聞言緘默,半晌,他牽了牽唇,低低安撫她。
“妖和人選擇在一起,都是這樣的,忻娘過去也總是患得患失,害怕我拋下她,如今我們有了瞳兒,她的心才算真正安定下來。”
“日子總是越過越好的,或許再等等,等你們在一起經歷的多了,自然而然便會解開心結。”
白夭淺笑頷首,聽他提起瞳兒,她眸光微動,遲疑問道。
“聶混他,看到瞳兒,也眼紅了吧?”
簫彌頓了頓,輕輕點頭。
“人之常情,不過聶四爺是個十分端的清的人,這點白姑娘倒是大可放心。”
白夭唇角翹了翹,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抬了抬下巴示意他。
“放她出來吧。”
簫彌依言而行,打開酒壺,放出困在里頭的魂靈。
青色煙霧在空中徘徊了兩圈,繼而化出人形,與二人面對面。
白夭語聲溫婉,當先開口。
“時間不多,帶路吧,順便說一說,你有什麼執念未曾達成。”
女鬼沉默著,視線在兩人身上一一帶過,而后轉身,慢慢向街頭飄去,在這清亮的月夜下,娓娓道來自己的故事。
“我本是孤兒,被百日春戲班班主收養,取名海棠,為了混口飯吃,我跟著戲班里的兄弟姐妹一起學戲,十三歲初登臺,便憑兩場宴會坐穩戲班的臺柱子之位。”
“班主待我們都視如親人,兄弟姐妹們也十分和睦,自此我們走到哪兒,唱到哪兒,憑著一身戲藝吃四方。”
“直到我們來到寬城,在悅朋樓住下,唱了幾日,逢場必到抹寬城富紳薛易看中了我,要納我做六姨太,我自然不肯,班主拗不過他,便趁夜放我逃走,誰知薛易一直派人盯著我,我乍一出城,便被他綁了回去。”
她眼瞼處滑下兩行血淚,“我為了不連累班主和兄弟姐妹,只得向他低頭,答應做他的姨太太。”
“誰知隔日,他便請了班子進薛府,說要大辦納妾儀式,我便知他是不會輕易放過百日春戲班的人。”
“在薛府,我師兄被他使人打斷了腿,整個戲班子的人還被誣陷盜竊薛府貴重之物,全部關進了警司。”
“他想讓我妥協,為了我的親人,我可以妥協,我求了他許多日,伏低做小討好他,拋卻尊嚴取悅他,才求得他放過百日春戲班。”
“可是我太恨了,薛易那老匹夫,根本就不是個東西!他不止凌辱我,還將我當做件物品,送給他的傻兒子暖床…”
聽到這里,白夭忍著不適,蹙了蹙眉。
眼看就快要出城,她開口打斷海棠的話。
“百日春的人在城外?”
海棠既然沒去薛府,不是要見仇人,那定然是要見她牽掛的人。
海棠身影停下,緩緩轉身,面向著離城門最近的一處驛站,語聲低輕解惑。
“我師父和師兄,在這里。”
“熬到戲班子離開寬城,我得了消息,就殺了薛易的傻兒子,斷了薛易的根,襯亂逃出來,到警司自首。”
“我師父和師兄離開寬城,便遣散了戲班子,又悄悄潛回寬城,原本是想找個時機救我出來,帶我逃離這里。”
“可他們聽到的,卻是我死在警司里的消息。”
“我沒用,讓他們傷心難過,他們還想著為我收尸,偷偷四處打點打聽,殊不知我的尸體,早就被薛府的人領回去,做了花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