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夭幾人的到來,與這街巷格格不入,引起過路漁民的打量和指點。
面對這一切,白夭心頭莫名酸澀。
秦合啊,天狐族圣子,最是愛干凈,光風霽月清高傲骨的秦合,竟然流落至此。
籬官帶著他們來到一處荒僻街角的矮院,破舊的籬笆院,院子里空蕩蕩的,坐北朝南堂屋的門緊閉著。
闊別一千多年的重逢,白夭竟然還心生緊張。
落后一步的陶淺之湊上前來,眼睛望著堂屋的方向,壓低聲。
“魔氣斂都斂不住,還說不是魔?”
白夭狐眸微冷,眼尾凜冽掃過來。
陶淺之挑眉,撇了撇嘴,沒再開口。
“來者何人?”,這時,屋里傳出一道暗沉的嗓音,語氣冷漠含戾。
白夭聞之蹙眉,險些沒聽出來,這絕不是秦合的聲音。
“主人,是我!”
籬官小小聲回應了,然后一路小跑奔上前,推門進屋。
屋里的人語聲略緩,聞之溫和了幾分。
“你消失了一整夜,跑去哪兒了?”
外頭那幾絲陌生的氣息,他還以為籬官被人捉了要挾,帶人過來的。
然后,站在院子里的三人聽見他略顯歡快的話傳出來。
“主人猜我遇見了誰?我進周山替您采藥,遇見了白夭上仙!”
“誰?!”
“白夭...”
籬官的話還沒說完,只覺眼前一晃,主人如一陣黑風般,卷出了屋子。
然后,白夭看著出現在堂屋門口的人,朱唇微張,未語先紅了眼。
“秦合...”
男人身形清挺頎長,一身黑袍黑披風,劍眉狐眸,面容如舊,只是他一頭銀白的長發,和黑中摻著血絲的眼瞳,又仿佛在提醒白夭,他不是過去的秦合。
“小白。”
秦合目露震驚,緊緊盯著她,喃喃失語。
他這副反應,聶混看在眼中,修眉漸漸蹙緊,這感覺,比見到陶淺之還要令人厭煩。
他是不是不該這麼大度...
念頭沒想完,就見眼前黑風席卷,轉眼間,與他牽著手的姑娘,就被另一個男人抱進了懷里。
聶混鳳眸瞬間結冰,緊緊凝視那雙摟抱著白夭的胳膊,咬了咬后槽牙。
一旁,陶淺之將這微妙的氣氛看在眼里,低低吹了聲口哨,悄無聲息地退開了一步,藏在他衣襟里的小青蛇露出個頭來,綠豆大的漆黑眼珠悄悄盯著幾人打量。
白夭沒察覺旁人的反應,她整個人都有些迷茫無措,被秦合緊緊抱在懷里,耳邊只有他聲聲暗沉急促的低語。
“小白,小白,是你,真是你,你就在我眼前,你復生了,這是真的?!”
“我...我太高興了,小白,你又回來了。”
白夭仿佛啞了聲,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
直到被聶混牽著的那只手,被用力攥緊,抻了一下。
她眼睫輕顫,回過神,輕輕抵了抵秦合,語聲低輕。
“秦合,究竟發生了什麼?你怎麼會在這兒,又是為何會入...魔域,何人傷了你?”
白夭一肚子疑問,秦合入魔的緣由且先勿論,他身上魔氣似隱似現,生生克制著還在紊亂蓬發,這分明是受了重創,無法自制。
秦合身子微僵,緩緩松開她,眼睫低垂,一眨不眨靜靜注視眼前的姑娘,蒼白的面上笑意苦澀。
“很抱歉,以這副模樣見你,你一定對我很失望。”
他眸中血色漸密,白夭倉促搖頭,緊緊攥住他的手。
“你跟我說,我能幫你,秦合...”
“你幫不了我。”,秦合苦笑,“你自己的修為,都尚且羸弱,何況,從入魔域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我再無退路。”
“秦合!”
白夭搖頭,狐眸微濕。
“我一定會幫你,你告訴我,你為什麼...”
秦合淺笑,略帶幾分釋然,他輕輕頷首,暗沉的嗓音語氣溫和。
“我會告訴你發生了什麼,進來說...”
他牽著白夭的手,話說到一半,此時才發覺不對,因為白夭的另一只手,一直被她身邊那男人握著。
秦合眼底笑意凝固,順著十指相扣的手,抬眼看向聶混。
四目相對,一個冷面寒霜目光凜冽,一個驚疑不定難以置信。
旁觀的陶淺之和小青蛇,齊齊屏住呼吸,扁嘴靜默。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白夭回頭看了眼聶混,瑩潤的朱唇牽出抹弧度,松開與秦合交握的手,低聲細婉。
“進去說吧。”
秦合神情漸平,輕輕頷首,當先轉身回了堂屋。
白夭牽著聶混跟在他身后,輕輕捏了捏他手背以示安撫。
聶四爺這尊陳年醋壇,鐵定是打翻了,但她眼下沒那麼多心思去哄他。
聶四爺的確是醋,但當著外人的面,他很理智,直到進了屋,除了冷著臉渾身冒寒氣,一副生人勿近的氣勢,倒是并沒做出什麼意外之舉。
幾人圍桌落座,籬官已經送了熱茶上來,然后乖巧的退到秦合身后。
對上白夭靜謐的視線,秦合頓了頓,徐徐開口。
“我入魔域,說來話長。”
“當年玄龍上九重天,替龍族沉冤昭雪,女媧與諸天神佛為豎自身公正,推了天狐族出來平息與玄龍的隔閡,我們被驅逐仙籍,攆下凡間。”
“最熬人的,是玄龍的不作為。頭上的刀不知道哪日會突然落下來,族眾人心惶惶。”
“后來出了事,姑姑便順勢而為捏造真相,對外說我里應外合,背叛天狐族,攆我離開,其實那樣做,也不過是給三界眾生看,奢望他日狐族大難臨頭時,玄龍能因此對我高抬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