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僵回頭看去,瞳眸猛地睜大。
沒有任何的士兵和武者離開,相反,他們都跟在他的身后,一同狂奔向巖漿。
萬僵張著嘴,熱淚盈眶,轉瞬就淚流滿面,忽而覺得戎馬半生遭人迫害卻也值了。
他守護的這群人……
值當!
“將軍,我們來拖住巖漿,你走,有多遠走多遠!”
萬僵流著淚大吼出聲,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魏老、羅副將這些人一樣,視死如歸,奔向巖漿。
“武陵將軍,你以身犯險救我們出火籠,這回,讓我們來助你吧。”
此前以為楚月是逃兵有所哀怨的士兵,抹著淚說完,穿著被燒毀的軍裝的他,卯足了勁,暴掠向巖漿。
這群人即將靠近巖漿的剎那間,濃煙之中,盤膝而坐的紅衣女子,驀地睜開了銳利的黑眸。
她抬起被燒傷的手臂,強悍的風勁呼嘯而過,將萬僵等人,全都撞飛了出去。
眾人俱是摔倒在地!
萬僵趴在地上,震驚地抬頭看去。
只見楚月緩緩站起身子,回眸看向了他們:“并肩一程,本將無悔。”
“萬將軍。”
她淡淡地出聲。
聲音很輕。
似這末日之災中的一縷清風。
她溫柔一笑,說:“若此行有死無生,請務必保住南郊子民。”
“將軍……”
萬僵仿佛猜到了楚月接下來要做什麼,紅著眼睛哽咽出聲,顫然地搖了搖頭:“不——”
“此乃軍令,軍令如山,不可違之。”
楚月說完,眼見著巖漿即將沖出,她只垂著眸,低頭看向了別在腰間的碎骨小斧。
斧身之上,乳白色的小狐貍,呲牙咧嘴又兇又萌。
“請萬將軍轉告我的丈夫,我與他,在百鬼之森相愛過,早在許多年前,我就想娶他了。”
“可惜……”
“至今未能如愿。”
她幽幽一聲嘆,混濁的風吹拂而來,掀起了額前的碎發,露出了妖孽的臉龐。
旋即,抬起眼簾,堅定地看向了巖漿。
紅光,映照在她的瞳眸。
楚月淺笑一聲,腳掌踏地,暴掠而出,往那半空而去。
下一刻!
巖漿如龍卷風,盡數朝她掠去。
楚月的脊背,衍生出一雙風炙羽翼。
她摘掉了神農戒,高舉起手,用盡力道,將神農戒捏碎。
神農戒猶如煙火綻放,化為了千萬道白色的圣潔微光。
支離破碎的白光,在空中旋轉了數圈,宛如萬箭穿心般,盡數歸入了楚月的體內。
楚月緊閉著眼睛,神色不變,依舊泰然。
風輕云淡的迎接著朝她吞噬而來的巖漿。
這些巖漿,足以毀滅南郊三城幾十萬人。
但在此刻,毀滅了她。
“不!!!!”
萬僵睚眥欲裂,喊到聲嘶力竭,最后無力地跪在地上痛哭。
一雙膝蓋,生生地被灼熱大地給燒傷。
但他毫無知覺,只瞪著眼睛看向天穹那道被巖漿給吞噬掉的身影!
第1544章 一別,就是九萬年
“萬將軍,這可怎麼辦……”
旁側的士兵雙腿都在發軟,哽咽地開口。
萬僵跪在地上,仰頭朝天看去,最終是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歇斯底里地喊:“為什麼!為什麼軍機處沒有支援!為什麼!!”
他就算年少輕狂不知天高地厚時得罪了南宮雄,被南宮雄挖去琵琶骨,囚禁了妻兒。
但他始終相信,四大家族的人,對這片土地,對這些人,還是有感情的。
他沒想到,四大家族,會無視掉南郊三城這些人的命!
“在他們權貴之中,吾等的命,連草芥都不如。”
士兵紅著眼說。
“若武陵將軍出事,我南郊三城所有的人,都要去帝都質問他赤鷹君!”中年劍士怒道。
如今的南郊三城,暫時沒了危險。
只因巖漿,都匯去了一個地方。
火光太濃,巖漿甚密,只看到無盡的煙,看不到其他。
但他們知道,那巖漿的包裹之中,有那麼一個人,替南郊三城,承受了他們的天災。
三城之中還能正常行走的武者,聽得消息,越來越多的人,趕往了古道之外,看這萬年一遇的奇景和那個人。
士兵們的眼神之中,布滿了哀傷。
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多的巖漿,融入了半空。
中年劍士低聲嘆道:“以一人之軀為鼎容納巖漿,武陵將軍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大叔叔,她能活著回來嗎?”
旁側抱著父親骨灰壇的小女孩,仰起頭,睜著紅腫的眼睛問。
中年劍士突然語塞。
活著?
對于受災之人來說,是一件多麼奢侈的事。
但即便明知沒有結果,看見小女孩充滿期許之光的眼睛,還是違心地回答:“她會活著。”
小女孩松了口氣,對著骨灰壇說:“爹爹,你和娘親在天上,要保佑將軍。”
中年劍士欲言又止,眼里蓄滿了感傷的熱淚。
他抬起頭,看向巖漿濃密處,一向不信鬼佛的他,卻也雙手合十,默默祈禱。
而這個時候,一個戴著腳銬的紅眸少年,出現在了古道的邊沿,遠遠地看向了那片巖漿。
……
巖漿之中,楚月以身為鼎,容納無數的巖漿。
她要承受千百次的烈火灼身!
鉆心刺骨的疼痛,不斷地循環往復。
就像是剝離掉她的武體和神魂,放置在巖漿之中,燒了無數個輪回。
偏生承受萬般痛苦的她,連出聲尖叫的力氣都沒有。
意志力,每當渙散崩潰之時,都會再次的凝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