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你斬草除根了，你欠我一命，得還。”

　　直至如今，左塵還記得容什那副屠人若殺雞的懶散模樣。

　　這樣一個幾乎沒有感情的人，怎麼會對自己的先生那麼忠誠。

　　沈齡沉默了會，隨即道：“你說錯了，容什并不冷血，相反，他太重情。”

　　因為沒有在意的東西，所以驟然有了一個，便甘愿損耗所有的心力，只維護那一個。

　　沈齡有很多學生，很多都是因著自己的欲望，野心，跟著他入了摘星閣。

　　比如齊戎策。

　　很小的年紀就明白權勢地位的重要性，就知道借助表弟林俊豪勾搭皇子。

　　每個人都有他們的欲望，有他們想要填補的內心溝壑。

　　但只有容什。

　　他或許是單純覺得入摘星閣有趣，也或許是覺得參與毀滅天下有趣……

　　亦或者只是因為在他迷茫之時，先生拉了他一下。

　　沈齡道：“可惜了。”

　　他記得容什出事后，齊戎策問過自己，像容什這樣不愛掩藏自己的人為什麼要入摘星閣。

　　沈師回答他的只有嘆息。

　　因為容什入摘星閣本就是個意外。

　　當年沈齡確實故意接觸了容什，但了解了容什的性子后，就放棄利用容什的想法。

　　因為容什毫無自己的欲望，又是陰晴不定桀驁不馴的性子，好用時好用，不好用時壞事。

　　他倒是故意疏遠了容什，卻不想容什悄悄跟蹤了沈齡。

　　容什武功不低，又是在書院，無意間就目睹了沈師給人種蠱。

　　明明親眼目睹那人被種蠱失敗，從而慘死的樣子。

　　他卻主動現身，指著自己的手背對沈師笑道：“老師，我也想印一個，我肯定不會被反噬。”

　　沈齡的腦海里浮現當初那個少年半掩面具，漂亮的笑容，內心暗嘆。

　　此時再想到容什，他心里卻是莫名有些不安，即使容什大抵早已入了黃泉。

　　他揚聲道：“啟程，此行后每人多發百兩銀子。”

　　車隊人人起初還想抱怨，聽到這話皆都有了精氣神，不愧是巨富人家的老爺，太大氣了。

　　******

　　與此同時，京城街道上。

　　容什話音剛落，暗地里藏著的摘星閣首領陸陵便變了面色。

　　容什說的沒護住的人自然是沈齡。

　　可是沈齡照著上頭的吩咐去做事了，什麼叫他們護不住人？

　　莫不是，宋彧已經查到了沈齡身上？

　　若真是如此，只怕事態嚴重。

　　他的視線落到不遠處的霍燼身上，咬牙道：“退。”

　　再近就會被霍燼發現。

　　隨后又派了個人出去：“告訴容什，那人沒事，別中了宋彧的反間計！”

　　派出去的人自然是必死的，以免被擒走審問。

　　但被指到的人還是咬著牙出去，沖出來后，便對容什吼道：“別中反間計，他沒事！”

　　說完便咬破毒藥，墜地而亡，也不知道死前在想些什麼。

　　天樞等人沒放過尸體，照樣全收，出來抬了尸體就跑。

　　崔晚棠瞥了眼尸體，對容什道：“死人的話不可信，我向你保證，他很快就有事了，要是你不救他的話。”

　　容什沒理崔晚棠。

　　他自顧自往前走，走了許久，到了一條小巷。

　　他拐進小巷，在墻上摸了摸，摸到一塊青磚，取出來，便見著里頭的小紙條。

　　打開一個，借著微光只見著兩個字：西北。

　　容什沉默。

　　這是左塵留下的，意味著他隨沈師去了西北。

　　所以宋彧的話是真的。

　　而摘星閣的人或許還不知道沈師暴露的事。

　　容什今夜出來，就是為了從左塵這里確定此事。

　　如今倒是確定了。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

　　那小巷一片陰暗，只能模模糊糊見著一個一直低著頭的清瘦身影。

　　各方都盯著那道身影，仿佛在等判官出來進行審判。

　　摘星閣一方，陸陵緊蹙眉頭。

　　容什本來是應該死的，在他被錦衣衛抓走時就該死，因此在多方推動下，容什自然而然被判定為秋后處決。

　　但是因著宋彧的阻止，容什沒死成。

　　上頭也突然轉換了心思，決定留住容什，用容什牽制朝廷，牽住宋彧，讓朝廷在容什身上費工夫。

　　原本他們對容什是很放心的。

　　因為沈齡說，只要摘星閣保住他的安全，容什就永不會背叛。

　　但他想不通，沈齡怎麼會暴露。

第314章 玩一局吧

　　一個一輩子都在書院安分教書的先生，到底是怎麼在短短數天內就被懷疑且確定有問題的？

　　這才是陸陵恐懼的，他們到底哪里露餡了。

　　容什依舊一動不動。

　　崔晚棠小聲問霍燼：“他應該是確定了沈師去了西北？看樣子容什后手也不少。”

　　霍燼點頭。

　　“畢竟做了多年的樓主，若非被什麼牽制，只憑他那身武藝，天大地大哪里藏不得。”

　　霍燼并沒接觸過有武功的容什，但容什服了藥能活一個月，就表示他先前內力積攢深厚，所以還殘存生機。

　　崔晚棠也是贊同，馬賽那次若非有蘇重陽一道幫忙，她和明三根本敵不過容什一個人。

　　“師祖，你說容什在想什麼？他竟然這麼在意沈師，應該會投身咱們陣營吧？”

　　見容什半天不動，崔晚棠忍不住又問道。

　　她有些苦惱道：“師祖，其實我不大懂，如果這樣的話，咱們用沈師安危威脅容什不就成了，為什麼要放他出來呢？沈師那里也還沒劫持住，蠱也還沒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