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笑間，韓老將軍當先起身，對崔晚棠和宋彧舉杯道：“老夫代熙城百姓，敬二位一杯。”

　　崔晚棠夫妻連忙跟著起身。

　　暖過的酒，一杯下肚，全身都暖了。

　　崔晚棠憶起去年臘月，她要趕著除夕夜前援軍熙城，當時那忐忑卻又逼著自己往前沖的感覺，似乎還很清晰。

　　她又倒了杯酒，回敬老將軍：“我亦要謝熙城百姓，守住了城池。”

　　其他人也皆是起身回敬。

　　老將軍失笑，“瞧我，將這場面弄得這般嚴肅，快都坐下，就不敬來敬去了，今日就說說話。”

　　待到明日，他們便要各奔前程，同征沙場的日子便成了過去。

　　眾人皆是面色含笑。

　　老黑先一步道：“說起來，我原本還想著來潛龍關大干一場，沒想到就跟著吆喝了！我來這，都沒想著活著回去，那遺書都往家里寄了五六封，催我婆娘改嫁，我現在就盼著那沒事的信快點到我家，急死我了呦。”

　　“哈哈……”眾人皆是笑。

　　崔晚棠看著大家，還有些感傷。

　　回想這一年來，大大小小戰打了不少，也送走了不知道多少人。

　　在座之人同征同戰，皆是過命的交情，卻皆要分離。

　　直至半夜，這場歡聚才算結束。

　　崔晚棠踩著輕飄飄的步子，走在宋彧前頭。

　　雪花晃晃悠悠，如同也喝醉了酒的姑娘，輕吻大地。

　　崔晚棠停住腳步，抬頭看向天空：“下雪了。”

　　宋彧上前一步扶住她。

　　“回吧，別著了涼。”

　　崔晚棠點點頭，“你喝醉了嗎？”

　　“沒有。”

　　崔晚棠聞言便晃到宋彧身后，“那我醉了，你背我回去。”

　　宋彧聽話彎腰。

　　崔晚棠趴了上去。

　　為了避雪，宋彧走了游廊。

　　下了雪的夜更亮堂些，宋彧背著崔晚棠往房間里去。

　　崔晚棠湊在他脖子邊，“宋彧。”

　　“嗯？”

　　崔晚棠道：“等到了京城，你便開始藥浴吧？按素昕所說，若是再晚個半年，你的身體便徹底好不了了。”

　　宋彧沉默了片刻。

　　“娘子想要孩子？”

　　崔晚棠疑問：“你不想嗎？”

　　宋彧想說他確實不那麼想。

　　當初秦望笙還不知道他不能生育，只知道二人結了親時，同他說過，女子該二十多歲的年紀生育會安全點。

　　更是提了女子生育艱難，對他說過“不可一時沖動，若要孩子，定要二人考慮清楚”之類的話。

　　秦望笙的娘親武念就是在生產過后身體突然不好，才早早去的。

　　為此宋彧特地了解了孕產的知識。

　　了解后更更不想了。

　　他一點也不想用崔晚棠的命去賭另一條命。

　　但他又不能自作主張，畢竟崔晚棠有生育的權力。

　　“我隨娘子心意，娘子喜歡孩子？”

　　崔晚棠雙手圈著他，道：“我原本想著順其自然，有有有的歡喜，無有無的樂趣，所以并沒有所謂。只是出了這檔子事，孩子的事上就需得先一步考慮，更得萬分謹慎，不管怎樣，得對孩子負責，所以孩子便先不要吧。但你藥浴還是要泡的，不管是什麼毒，那都傷身，素昕也說了，那毒實際傷氣血。”

　　宋彧松了口氣，他還擔憂崔晚棠嫌棄他不能生育。

　　且若是崔晚棠真的喜歡孩子，那他真的就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都依你的。”

　　雪漸漸大了些。

　　燭火熄去，暗影浮動，直至天明。

　　漠北。

　　這個冬季有點冷，把秦玄君都凍感冒了。

　　這一年來，秦望笙在漠北越來越得民心，控制了大半的軍權，把秦玄君氣得老了十歲。

　　這次天一冷，秦玄君一病，便躺了兩日。

　　但他這一躺，底下的人都說是他老了，快不行了，漠北要易主了。

　　這下底下的人都有些亂了。

　　秦望笙正在看崔晚棠的回信，看到關于鳳家畸形兒的事時，有些悵然。

　　他還想著他現在這麼年輕，說不定還能給糖糖帶小糖糖……

第475章 夜談

　　他又細看了遍崔晚棠信里對那兩個黑黃孩子的描述，看完突然發現，似乎并沒什麼大事。

　　全身發黃，那應當是黃疸，按著幽嶺的“醫療水平”，兩個孩子都好好活下去了，顯然也不是什麼病理性的黃疸，沒什麼大礙。

　　至于聾啞。

　　其實也正常。

　　那兩個孩子雖然是先天性聾啞，但他的父母都是正常人，鳳青梧也是正常人。

　　這就說明，這個聾啞基因是不顯現的基因，只有碰到父母都攜帶了這個基因，而孩子又正好把父母的都遺傳上了，才可能會導致聾啞。

　　鳳家是近親通婚，自然會遇上父母雙方有相同致病基因的，畢竟傳來傳去都在那一堆里了，那當然就容易出現有缺陷的孩子。

　　現在可知宋彧的外祖父外祖母身上都帶了這個先天聾啞基因，那傳到宋彧身上，其實只有四分一的概率帶有這個基因。

　　那除非崔晚棠也那麼那麼那麼巧，身上也帶了相同的致病基因，那樣雙方的孩子還可能撞上那八分一的概率有病，但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

　　世界這麼大，從幽嶺到清河縣那隔著十萬八千里，要這麼巧崔晚棠和宋彧真都帶了一樣的基因，那可真是老天爺安排兩個人必須來一場對對碰。

　　人身體玄奧，每個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帶了不知道多少沒顯現出來的致病基因，所以兩個人擔憂此事真是多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