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桉一聽他的語氣有變化，就會變得沉默，甚至不敢多話。

　　客廳里，再次變得沉寂。

　　誰也沒有開口。

　　又過去片刻。

　　蕭戟出聲：“吃了嗎？”

　　他神色晦暗不明，也沒發脾氣，更沒惡言相向，他和往常一樣，是克制收斂的，矜貴之中帶著優雅。

　　像是這些瑣事，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又像是，他絲毫不關心。

　　以至于，讓人更為分辨不清，他內心里真正的情緒到底如何。

　　凌桉搖搖頭，小聲道：“沒，沒有。”

　　她出去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直奔公寓，然后又回到這里，兩點一線，根本沒有騰出來時間去做其他的。

　　“來。”蕭戟朝著她頷首。

　　凌桉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但她不敢再“招惹”他，只能夠壓制內心的畏懼，提起腳步，朝著他，一點一點，靠近。

　　走近后。

　　凌桉才發現，餐桌上的菜肴很豐盛，七八個盤子，但只有一兩個是動過了的。

　　在蕭戟的右手邊上，有一個用竹子做成的方碗，里面盛放著很多綠豆，數之不清。

　　男人在她站住腳后，忽然抬起手，指尖有意無意碰倒了這碗綠豆。

　　咚！

　　一聲悶響。

　　竹碗被打翻在地，里面的豆子也順勢全部傾灑而出，落了一地！

　　因為受力不同，導致豆子分布不均，四處都是，還有些滾進了沙發下。

　　“手滑了。”男人面色不改，還很有禮貌，僅有一雙冰冷的眸子散發著絲絲涼意，“撿起來。”

　　凌桉一頓。

　　從她的角度上看去，她可以確定，剛才……明明是他故意掀翻的！

　　凌桉咬唇，欲言又止。

　　但，奈何這個男人周身的氣勢太過駭人，讓凌桉死死地壓住想開口的動作。

　　其實不用說什麼的。

　　凌桉一直都知道，是他想報復她，想給她找點麻煩，想讓她為三年前的事情，付出點代價。

　　她慢慢蹲下去，將竹碗扶起來，再按照他說的，將地上的豆子撿回碗里。

　　時間一點點過去。

　　凌桉的性格，讓她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是帶著認真專注的態度的。

　　很快，竹碗里便放置了許多豆子。

　　蕭戟也很有耐心，他瞇起眼，就這麼盯著她撿。

　　等到凌桉快撿起一半時，男人忽然開了口——

　　“剛才一共有一千零八十顆豆子，”他嘴角上揚，優雅一笑，“一顆都不能少。”

　　凌桉聞言，撿豆子的手一僵。

　　她抬起眼，在看見男人臉上的那一抹笑意時，怔住。

　　他道：“什麼時候撿好了，你什麼時候可以吃飯。”

　　凌桉將面前的竹碗輕輕推開。

　　直到現在，她終于能夠確定，眼前的男人，的確是想要給她找事，給她難堪。

　　她的聲音依舊很柔和：“我不需要吃晚……”

　　“你那個傻子妹妹要。”蕭戟打斷她，“你不會不管她的死活吧？”

　　聽到他提起萌萌，凌桉整個人再次一僵。

　　是了。

　　她可以為了保留自己的尊嚴，不被人戲耍而選擇不吃晚飯，但是萌萌不可以。

　　萌萌還是個孩子。

　　在這里，在這阜城，從她出獄后的那一刻起，她就無法再擺脫蕭家，擺脫這個男人。

　　她只能妥協。

　　“撿吧，”他一只手撐在一側，扶著自己的腦袋，讓他能夠依靠這個姿勢，更為全面的欣賞她的舉動，語氣帶著些許關心，“我陪你。”

　　他總是這樣。

　　如果忽略之前的部分，光是聽這麼一句話，總是會給人一種致命的錯覺。

　　“我陪你”三個字，竟然帶著些寵溺。

　　可他分明眼神如冰，毫無溫度。

　　凌桉握緊手，低垂下頭，重新將竹碗里的豆子都倒出來，又撿一遍。

　　而這一次，她一邊撿著，一邊要數數。

　　數這一千零八十個數。

第70章 是不是送給誰過

　　蕭戟的心情并不怎麼樣。

　　他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或許是從他踏入這棟別墅里之后，也可能是沒看見她的人的那一刻，總之……他覺得，內心里的那股子暴躁感，冉冉而升。

　　亟需發泄。

　　但他的克制不允許。

　　于他而言，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犯不著如此給臉，為了個女人上了脾氣。

　　實在下頭。

　　他視線下垂，正好定格在她的身上。

　　凌桉瘦瘦小小的，很乖巧，蹲在地上的模樣更像小兔子了，一雙小手不斷動作著，速度不快不慢，但很細心。

　　讓蕭戟再次產生一種……他在欺負她的感覺。

　　他道：“啞巴了？數出聲來。”

　　凌桉被說的一怔，但她不敢和他搭話，反應片刻后，便按照他的要求，一邊撿，一邊輕聲數：“二十三，二十四，二十……”

　　“重新來。”

　　凌桉動作一滯，乖巧地將豆子又倒出來，繼續輕聲：“一，二，三……”

　　蕭戟還是不滿意。

　　但他無法挑出什麼錯來。

　　他眼眸微瞇，目光緊隨于她，看著她從這邊，慢慢地，挪動著，撿到了那邊。

　　最后是他的腳邊。

　　蕭戟沒有要讓開的意思，凌桉又不敢出聲，便只能挨近他，垂著眼去撿豆子。

　　男人微偏了頭。

　　視線里，女人白皙小巧的面容其實很好看，文文靜靜，長睫如蝶翼般，撲閃著，長發被她扎成了一束，乖巧地垂在她的背后。

　　莫名的……

　　蕭戟忽然想起了昨夜，床榻上，她柔軟的身，似棉花般，他隨便捏一捏，都仿佛能夠將她弄得變形。

　　香香甜甜。

　　此時，因為她撿豆子的動作，不得不主動靠近他，她身上散發著香軟的甜香，不是外頭那些女人的香水味，也沒有任何庸俗的脂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