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完肉，家家都會把大部分的肉做成臘肉，留著來年吃。

　　除了地上跑的肉，當然少不了水里游的肉。西南的年夜飯習慣做上一條紅燒魚或者清蒸魚，預示年年有余。所以凌家大隊在臘月里會翻出隊里的大魚網劃船去柳江灣捕魚。兩條船在江面上散開，拉著往往一邊岸上劃，把江里面的魚網到岸邊。岸邊等著的人把網到岸邊的魚進木桶，抬回大隊分。

　　快過年的那幾天，鎮上天天都是大集，買麥芽糖、水果糖、蘋果、柿餅、桃酥、瓜子，請先生寫對子，買紅紙剪年畫和窗花。陳秀婉不僅會做刺繡和衣服，剪的年畫和窗花都非常漂亮。凌玥覺得，如果生在古代，奶奶肯定是一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家閨秀。

　　大年三十下午，全家老少帶著水果糖、蘋果、餅干這些貢品祭祀過祖宗天地后便開始準備年夜飯。

　　大人們擠在廚房里齊心協力準備年夜飯，炸酥肉、紅燒魚、臘腸炒筍干、菌菇雞湯、八寶飯、圓子、甜白酒，年夜飯的菜豐盛又美味。吃完年夜飯后，大老爺們熬漿糊貼對聯，女人們領著孩子貼年畫和窗花。

　　然后，全家圍火而坐，嘮嘮嗑，聽聽收音機，守歲。凌玥沒能撐過十二點，就在奶奶的懷里睡著了。

　　年初一早上，給家里的長輩拜過年領了紅包，凌玥就被哥哥們拉著出門了，還特意給泠月換上了有大口袋的罩衫。東家道個新年好，西家祝個福，兜里就裝滿了各種糖和小零食。晚上家家戶戶都會掛彩燈。凌家的彩燈是凌衛家做的燈架，陳秀婉裁剪畫上圖畫的燈面做成的，非常好看。

　　過完初一，凌家大隊和其他的幾個大隊一起舉辦“起表”活動，這個活動在凌玥看來就是大型的相親會。青年男女們各自展現自己的特長，唱歌、吹簫、打鼓，彈琴，真的很有意思。

　　這年代，物質很貧乏，但是凌玥覺得，這里的人們精神卻很富足，很容易滿足，而且給足了生活儀式感，這時候的人真是可愛啊！

第12章 高考

　　過完年，微風一吹，細雨一落，春滿大地。

　　年景好了，牛棚里的幾位老人也好過了些，加之政策松動，凌家大隊的人不再對他們避如蛇蝎，凌恒毅也給他們換了一些輕省的活。三月份的時候，開始有老人接到京市的通知回京了，聰明的人都感覺得到，這些人應該很快就要翻身了。

　　有一就有二，牛棚里的人接二連三地接到通知離開，到77年十月份的時候，只剩下凌瑾的師傅一人沒有接到通知。凌瑾的師傅叫馮天東，他是一名老中醫，來到凌家大隊之前，他在西南的千年古城理市經營祖上流傳下來的醫館。也不知道是遭了哪個人的陷害，醫館被砸了，自己也被帶到到了凌家大隊進行改造。兒子和兒媳帶著孫子在自己昔日救過的人的幫助下遠渡重洋出國去了。

　　如今，牛棚里其他人都能回去了，只剩下他自己，不免有點心焦。

　　凌瑾每天會來師傅這里看一下，隨著住在牛棚里的人逐漸離開，回到他們原本的地方，師傅雖然在他面前總是一副不是很在意的樣子，但是凌瑾能感覺到師傅的落寞。

特別是倒數第二個人離開的那天，凌瑾帶著凌玥給師傅送做好的魚，來到牛棚這邊，靜悄悄的，師傅一個人躺在稻草鋪的床上發呆，一副神游的樣子。

　　凌瑾捧著碗，在門口猶豫著要怎麼安慰師傅的時候，馮天冬就發現了他。馮天冬從床上慢慢坐起來，臉上綻開了笑容，把心思藏到心里面：“瑾兒和乖乖來啦，這是給我送什麼？”

　　“師傅，這是三嬸做的魚，午飯您吃了嗎？”凌瑾把魚放在牛棚唯一的桌子上。

　　師傅肯定還沒吃，凌瑾在門口的時候就發現牛棚外的簡易灶臺根本沒有一點火星。

　　“馮爺爺，三伯母做的可好吃了。”凌玥萌噠噠地望著馮天冬，惹得馮天冬心里一陣憐愛，自己的孫子在離開時也和凌玥這般大。

　　“噯噯，謝謝乖乖。”

　　“瑾兒，我等會兒就煮來吃，你們吃過沒有，要不我煮點雜糧粥一起吃？”

　　“師傅，爺爺奶奶還在家里等著我們吃飯呢，您趁著魚還熱，趕緊煮好吃吧，我和乖乖先回去了。”

　　“我這就煮，你們快回去吧。”馮天冬站了起來，要去煮飯的樣子。

　　“那師傅我們回去了。”凌瑾牽著凌玥轉身往門外走。

　　快到門口的時候，凌瑾忍不住回頭，對馮天冬說：“師傅，您也肯定能回去的，只是慢一點而已，您看其他人都是京市啊，或者離京市比較近的城市，比如說南陵、海市的，遲早也會輪到理市的。”

　　“瑾兒你是個好孩子，不用擔心，師傅心里有數，你們快回去吃飯吧。”馮天冬揮揮手，凌瑾牽著凌玥往門外走去。

　　馮天冬走出門外，生火煮起了雜糧粥，煮好了之后就著凌瑾送來的魚吃了起來。

魚真的很好吃，自己沒有白收這個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