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布置還和從前一樣,幾個月間沒有一絲變化,只是案頭多了幾本北笙從前沒見過的書。
青陽和一個老仆很快端了小菜和粥進來,郎琢隨意的將案上的雜物往邊上挪了挪,幫著青陽一起將小菜擺在了矮腳案上。
說是小菜,卻也有幾樣涼拌的葷菜,看上去也并不油膩。
郎琢一抬眉,就看見北笙臨窗而站,好似外面有什麼很神奇的東西吸引著她。
氅衣邊緣沾著灰土,發髻松散,發絲貼著臉頰脖頸,一身狼狽與疲乏。
臉上沒有昔日精致的妝容,只有說不出的倦怠。
縱然神態懨懨的,可到底是一副好看的皮囊,只定定的站在那里,也是一幅美人圖。
他怎會看不出她平靜的表面下掩藏著的滔天怒火,卻似倦于說話,只等著他主動解釋。
郎琢舀了一小碗粥,放在了對面,反問道:“你來找本官難道就沒有話說麼?”
他自己在醉仙樓也并未吃什麼東西,也給自己盛了一碗,懶懶的舀了一勺放在了嘴里。
北笙轉過臉來,幾月未見,郎琢說話的神情與從前無異,甚至好似他和北笙之間從未發生過那些羞恥之事。
一襲風流的衣裳也襯著他多了些散漫隨和。
北笙看著他依舊沒有說話。
自己心虛什麼,難道自己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麼?
若此刻手上有把刀子她一定會架在郎琢的脖子上質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對自己。
郎琢等了良久,都沒聽見北笙的聲音,這才放下碗勺,朝她看了過來。
北笙也同樣默然著盯著他良久良久。
終究是郎琢沒有僵持住,長長出了一口氣,問:“你是想問我為何沒去國公府提親,還是你為何會在遴選太子妃的名單上?”
北笙疲憊地垂下了眼眸,這一路趕來就是想知道這兩個問題的答案,但突然不想知道了。
知道了又如何?無非就是證明自己是被人如何撥弄愚弄的,倒不如不知心里要好受些。
但既然來了,總歸要說些什麼。
她開口說話,嗓音有些喑啞,淡淡道:“我在寶定見到樂平王了,他招兵買馬似乎很是成功。”
郎琢斂了目,低聲道:“你匆匆而來,就是為了給我說這個?”
北笙看著他,難道這個消息對他來說無用嗎?
郎琢沉默了一瞬,起身走到她跟前來,眼神無比懇切的看著她,道:“北笙,幫我和太子一個忙,這個忙幫完,我就還你自由,你或在京城或想去哪兒,都隨你。”
北笙一時有些懵,呆呆的問:“什麼忙?”
第107章 這天下關我何事
郎琢身形頗高,站在北笙眼前,幾乎擋住了所有燭臺的光亮,只一襲影子泄下來,蓋住了北笙全身。
她也一時無法在逆光中去模糊的辨別他的那份真誠和懇切是真是假,又或者夾雜著旁的心思。
若論心機權術,十個北笙也抵不上一個郎琢,她那些不入流的手段落在郎琢的眼中,只不過是一腔孤勇下的莽撞而已。
郎琢道:“你和趙疏退親,雖也有你放任不jiujiu管的功勞,然最大的推手就是趙貴妃,范陽公主便做了趙貴妃和樂平王手中的棋子。”
北笙沒有聽明白,她和趙疏退親,同幫郎琢和太子的忙有什麼關系。
她和趙疏之間的彎彎道道她甚是清楚,郎琢無需提及。
郎琢繼續說:“樂平王手上有可利用的人,而太子什麼都沒有。你離京不久,趙疏就和范陽公主成親做了駙馬,他日樂平王回京,高陽侯焉能不舉兵迎接?”
北笙眉心一緊,急聲問:“所以我就要進宮,做太子妃,這樣太子爺身后就有安國公支持,便能與樂平王旗鼓相當?”
干裂起皮的嘴唇因激動而發顫,心頭的火焰騰的升起,她心頭畏懼的郎琢也不過爾爾!
只不過是利用無辜女子拉權謀利之徒,有什麼經世之才?說什麼譽冠環宇?
郎琢一時怔住,他沒有想到北笙會對進宮這件事這麼抵觸!
北笙繼續道:“我是想要自由,但我知道自由難得,愿想著郎大人官位顯赫,若有大人所護,此生過得安穩也算如愿以償,所以愿意嫁給大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頭為何會這般酸澀,眼圈在不覺間已經泛紅,被人愚弄欺騙后的恥辱感充斥整個身心。
整個人都在發抖。
原不想說這些的,但郎大人的心思著實讓她來氣,便將心頭所怒一股腦兒的倒出:“原以為大人會樂意,到頭來是我癡心妄想!大人不樂意娶便也算了,為何又要將我薦給太子!大人做之前可有問過我愿意!”
郎琢一時心頭驚心動魄!
青陽想著大人和徐二姑娘用了膳,所以送上些漱口的茶水來。
沒想到人剛到門口就聽到徐二姑娘對郎大人的怒喝,驚得將剛要邁進去的腳趕緊收了回來。
青陽跟在郎琢身邊這麼多年,敢這麼呵斥大人的人徐二姑娘還是頭一個。
更要命的是大人好像連反駁都沒有,幾乎被問得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