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晏秦氏轉頭問晏靈兒,“王妃來得早,收殮遺容的匠人還未給大哥大嫂收拾妥當,您是要現在去靈堂那邊?還是等匠人收拾好了,再去看他們最后一眼?”
晏靈兒聽到晏秦氏的問話,才將視線從晏清身上轉回來,抬腳就往宴客廳主位上坐:“等匠人收拾好再說。我娘生前就愛體面,定是不愿意讓我見了她窘迫的模樣。”
“也好。”
晏秦氏看一眼在主位落座的晏靈兒,拉了晏清在堂下坐著,轉頭吩咐一句,“給王妃看茶。”
晏靈兒居高臨下地看著堂下的晏清,似不經意地提起:“為什麼不在侯府設靈堂?非要設在城南莊子上。我爹好歹也是在侯府長大的,就算從前同你有什麼齟齬,如今死了也該叫人落葉歸根。”
晏清卻是正眼都沒給晏靈兒一個,酌了一口清茶,道:“若要落葉歸根,就改叫人將他的尸體送回滬錫老家去,直接埋了還省得這麼多事。”
“況且他一個罪臣,有什麼資格在侯府設靈?別污了鎮西侯府累世清名。”
晏清看一眼今日格外沉得住氣的晏靈兒,嘴角微挑,譏嘲道,“如今他還有靈堂,還能進晏家祖祠,你就該謝天謝地了。”
“你什麼態度?!”
晏靈兒重重地一磕茶杯,茶水濺起來燙紅了手背,她卻像是沒有感覺到一樣,跟在她身邊的人也像是沒見著一樣,晏府里的人本就不待見晏靈兒,自然也都裝沒看見。
倒是晏清掃見了,提了一句:“手不疼?”
怒聲質問的晏靈兒聽了這一句,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一下子就炸了起來。
“咳咳!”
昨日來傳信的嬤嬤重重地咳嗽了兩聲,提醒晏靈兒道,“王妃,注意儀態。”
正要發作的晏靈兒橫了溫哲茂的奶娘一眼,但對方卻是直接瞪了回來,晏靈兒頓時就慫了,一擺頭恨恨地道:“本妃做事,還需不著許嬤嬤來指點。”
“王妃若是懂事,用不著老奴開口,那自然是好的。”
許嬤嬤將晏靈兒的態度看在眼里,涼幽幽地開口,“王妃做事老奴管不了,便只有上告殿下,請殿下親自管束了。”
聞言,晏靈兒渾身一抖,眼中盡是驚恐,手下意識地拂上手腕。
晏清眼尖地瞄到晏靈兒腕間一抹青紫,那痕跡像極了小時候她第一次騎馬時,馬鞭甩得太過用力,打在手上的痕跡。
再一聽許嬤嬤的話,立時便想起前世肅王府中,總是無故病故的婢子來,晏清的眼色頓時更深沉了幾分。
余光瞄到晏秦氏張開了嘴,晏清手上用力,在晏秦氏看過來時,沖她搖了搖頭。
她是聽說過溫哲茂有些小癖好,但沒想到竟然真的。
只是這些事,斷然不可以這個時候揭出來,尤其是不能當著這個許嬤嬤!
雖然中間隔了這許多年的往事,前世的人和事她大多只記得大概,但昨天見許嬤嬤的第一眼,她卻是瞬間就想起了當年在肅王府受的磋磨。
許嬤嬤原名未知,走后門進了皇宮當宮女,后來出宮嫁了人,再后來也不知道怎麼就成了溫哲茂的奶娘。
溫哲茂對許嬤嬤這個奶娘極其信任,堪比心腹。
所以許嬤嬤在肅王府的地位極高,就是前世晏靈兒正當寵的時候,她也不敢跟許嬤嬤叫板。
當年晏靈兒想盡法子折磨自己,給溫哲茂提供“雪中送炭”的機會,這許嬤嬤可是出了不少力!
若是早一兩日見到這人,只怕自己會忍不住動手。
但如今她倒是看得開了。
溫哲茂倒了臺,她這種狗仗人勢、囂張跋扈的人,多的是落進下石的人,犯不著自己動手。
如今溫哲茂對外還是維持著溫和謙恭的形象,若是讓他知道她們知道了他這癖好,要是落到他手里,可沒好果子吃!
晏秦氏見晏清如此,便歇了聲,只小聲跟晏清嘀咕:“看來某些人費盡心思求來的王妃之位,也并不是那麼舒坦嘛。一個奶媽子,就能將她吃的死死的。”
晏秦氏說得小聲,但是這堂中本就寂靜。
晏靈兒恨恨地看過來,惡毒地瞪著晏秦氏和晏清,心中恨得流毒。
若不是她們,自己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
要是晏清乖乖將西疆帥印交出來,她爹娘怎麼會死?
若她爹成了鎮西侯,溫哲茂又怎麼敢對自己拳腳相加?!
這一切都是她害得!
晏靈兒陰毒的眸子,自晏清身上轉到晏秦氏身上,越發的陰冷暗沉。
總有一天,她要叫晏清也常常父母雙亡,自己寄人籬下,遭人侮辱毆打的滋味兒!
堂中人心思各異,頓時陷入沉寂,茶添過一輪,才聽得人來報。
說是,匠人已經收拾好了,請去驗收成果,若是沒什麼問題,便準備封棺了。
雖說如今秋日天涼了,但到底是放了小半個月的尸體了,味道著實不好。
第四十三章 狼孩青衣
堂中的沉寂被打破,眾人的視線立時都集中在上來匯報的小廝身上。
小廝頂著眾人各異的神色,額上微微見汗,但依舊平穩地將話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