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服應道,余下的一字都不再多說,提都不提曾經替皇后“追魂”。
楚服將頭埋得低低的,只聽見殿上人一吸一呼,目光盯著她的后腦勺,那威壓讓楚服抬不起頭來。
倏地一松,殿上人開了口:“朕知道了,你退下罷。”
劉徹的腦子到底還是好使的,他在心里轉了一圈,大概就有些明白是誰下的手,暗暗心驚。
太皇太后眼看將死,可將死之人還牢牢把著朝政,所有奏疏都要送到她的跟前,就算眼盲也要聽人稟報,蓋上她的印,政令才能頒布。
兩位上書讓太皇太后還政的官員,被她發到獄中,兩位官員竟然在獄中自盡了。
這讓劉徹更想擺脫太皇太后的鉗制,但母親做出這種事,依舊讓他心驚。
這是宮中最忌諱的事,母親怎能犯下如此大忌。
劉徹將打探此事的重任,交給了衛子夫,對她也沒說實話,只問她母親可與司巫往來,殿中又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
阿嬌今年二十五歲了,十年之前,王氏就已經做完了整個局,哪還怕查,衛子夫一無所獲。
反是劉徹,心中起疑,就越來越覺得阿嬌不對,她明明已經二十五了,可面貌卻越長越肖過去,看上去越來越年輕,難道施以咒術還能有這個功效?
東方朔便在此時獻上來一枝懷夢草。
如蒲草一般細,色澤殷紅,只生長在陰氣大盛的地方,白天縮在地下,夜晚才顯出形狀,將一枚細葉放下懷中入眠,就能測夢之吉兇。
劉徹將信將疑,從整株草上剪下一根,送去了椒房殿。
上輩子阿嬌從沒聽說過懷夢草,可能是劉徹把好東西藏了起來,沒叫她知道,這一回她得了這草,也不太相信這東西能測吉兇。
可這東西紅線一般細,只有指長,劉徹這個小氣鬼,給她東西還只給了這麼一點兒,她自覺這些日子神魂已穩,便把這草揣入懷中。
正值盛夏,阿嬌穿了一身紗衣入眠,一閉上眼睛人便飄蕩到天上。
她越飛越高,越飛越遠,往下望時,漢宮已經小如砂礫。
她神魂飄蕩,只見地上點點星火,凝神一看竟是霓虹,這里是阿嬌再熟悉不過的地方,這里是江城!
那一扇透著燈光的窗,就是項云黷的窗。
阿嬌念頭剛起,身體就飛入窗中,她心跳如擂鼓,已經隔了半年了,項云黷再見她,會不會認不出她。
她剛進房間就聽見浴室里的流水聲。
阿嬌吸了吸鼻子,把眼淚鼻涕吸回去,她扒著門,從門縫里偷看,浴簾里就是項云黷的身影。
高大的,健碩的,有力的。
阿嬌又吸了吸鼻子,這回不是眼淚鼻涕,她咂咂嘴,一回來就讓她看福利嗎?
她彎著眼睛笑起來,決定要嚇項云黷一跳,她跳上床,縮在被子里,等項云黷洗完澡出來。
項云黷洗完了澡,還沒擦干,就聽見電話鈴聲響起。
阿嬌探出頭,看了看手機上的備注“媽媽”,她滿意了,又偷偷摸摸的睡進去。
掀開一條縫,偷看從浴室里出來的項云黷,他光著,從被子縫里只能看見大腿,阿嬌又抬起一點,往上看,還沒看見呢。
他轉了個身,背對著她,坐在床沿。
夾著電話:“我最近是真的忙,沒空。”
白美蘭的聲音十分具有穿透力,她說:“忙什麼忙?你哪天不忙,你再忙還不結婚了?人家都升級當外婆當奶奶了,你呢?我告訴你啊,這一個你必須去見。
”
阿嬌一下掀開被子坐了起來,她瞪著項云黷,氣得滿面通紅,他竟然敢背著她去相親?!
項云黷一無所覺:“真的忙,媽你以后,別張羅這些事了,我沒這種心思。”
白美蘭被他一句話給堵了,想說話吧,又怕刺激他,讓他想起陳嬌來,可不相親,難道兒子就一輩子這麼單著?
項云黷把電話掛了。
躺在床上,很久都沒有入眠。
他想起來了,也知道阿嬌根本不是失蹤了,她只是……只是去了她該去的地方。
所以他沒跟任何人說他已經想起來了,他把這些事埋在心底,也不再探究,不再尋根問底。
在白美蘭的眼中,就是兒子的生活終于又走上了正軌。
他正常的上班,加班,下班,正常的說話工作,好像腦海中再沒有“陳嬌”的影子,他表現的實在是太正常了。
就像阿嬌從來都沒有出現在他的生活中。
白美蘭依舊提心吊膽,仔細觀察了兒子三四個月,才終于松了口氣,又想要不要替兒子再安排相親。
她害怕兒子有一天還是會想起來的,如果到時候身邊有個人陪著,就算想起來了,他也不至于太難受。
可兒子一點也不領情,這幾個月里,她想盡了辦法,可兒子一個都不肯見,白美蘭嘆了口氣,把電話放在一邊。
阿嬌這才發覺得,項云黷根本就看不見她,她伸手想去抱他,胳膊穿過他的身體,她急得要哭,可沒人替她擦眼淚了。
“項云黷,你怎麼看不見我。”
阿嬌嗚咽,她一抽鼻子,就見項云黷脊背一僵,他轉身回頭,在屋中搜尋一圈,可除了床桌墻壁,什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