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歲和出門以后還看了眼門口,她什麼反應都沒有。
不知怎地,心里還有幾分失落。
他往電梯口走,沒走幾步就聽見江攸寧喊他,“哎。”
沒有喊名字,而是直接喊了聲哎。
但沈歲和直覺江攸寧就是在喊他,他轉過身,“怎麼了?”
說話的時候,他自己都沒注意到尾音都在上揚。
他唇角微勾,露出一抹笑,“有事?”
江攸寧:“回來的時候帶瓶清潔劑,還有消毒液。”
沈歲和的笑僵在臉上,“知道了。”
江攸寧沒再說話,直接回了家,而且還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雖然沈歲和沒站在門口,但他感覺碰了一鼻子灰。
他的目光定格在那兒。
江攸寧似乎不止生氣,她更多的,是沒生氣。
渾身上下都透露著兩個字:頹、喪。
電梯門打開,沈歲和來不及細想進了電梯。
-
終于走了。
不知為何,江攸寧還有種輕松的感覺。
她隨意坐在家里的地板上,有些臟,但她毫不在意。
樓層高的好處就是光照很好。
太陽正好在家里灑下光圈,她就坐在光圈里,閉著眼什麼都不做。
家里所有的窗戶都關上,客廳里溫暖愜意。
她一個人待著,周遭的一切都變得安靜。
手機忽然響了一聲。
是路童發來的文件。
——《離婚協議》。
這四個字在江攸寧手機屏幕上出現的時候,她的心仍舊不可避免地顫了一下。
路童:【我給擬好了,你看還有什麼需要改的嗎?】
江攸寧回了句好。
她的手機放在一側。
光照過來,她有一瞬間的恍惚。
路童又給她發消息:真想好了?
江攸寧:嗯。
——應該吧。
路童:/抱抱
——反正不管在哪里,還有我們陪你。
江攸寧:我有大房子,我養你們!
路童:乖巧坐等.jpg
她闔上手機。
閉著眼睛發呆,思緒飄來飄去,根本沒個定點,但最后落到的還是離婚這兩個字上。
在醫院的時候,她就讓路童幫她擬了一份離婚協議。
當時路童非常震驚,但也很快回過神來,問了她的要求后便開始擬。
不到兩天,她就把文件發了過來。
其實,江攸寧沒什麼要求。
她就是單純想離婚而已。
她想,如果命運沒有把齒輪倒轉,如果她沒有想都不想就踩進欲望深淵,她和沈歲和是不是都能有不一樣的結局?
她還在過她三點一線的生活,說不準也相親嫁人,要了小孩,慢慢就把沈歲和遺忘在記憶長河里,偶爾在某個雨夜里想起,也都會淡然一笑,那是她無人知曉的,曾萬丈波瀾的青春。
而沈歲和聽曾雪儀的話娶了喬夏,家庭關系應當比現在好很多倍,他無須在母親和妻子之間為難,也無須因為妻子而耽誤工作。
反正都是沒有愛的婚姻,和誰又有什麼區別?
沈歲和這樣的人,不適合愛情。
江攸寧想通了,也做決定了,可看到那幾個字還是會悲傷難過。
一旦離婚,她要跟很多人解釋這突如其來的單身。
她這幾年建立的關系網又要面臨新的割裂。
慕曦和江洋會因為她離婚,而被同事問來問去。
她又該如何跟父母解釋,她沒錯,沈歲和也沒錯,但兩人就是沒辦法再在一起生活的事情。
這樁樁件件,看似沒大礙,但每解釋一回對她來說都是傷筋動骨。
光是想想,她就覺得窒息。
離婚本身不難。
難得是她再也沒有沖勁兒把當初結婚時所做的事再做一次。
難得是她不敢脫離自己已有的圈層。
難得是她不知道離開這個人以后還會不會有愛人的能力。
人,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
當初拉著他信心滿滿和親朋好友介紹,這是我男朋友!恨不得昭告全世界,我們要結婚了!
但離婚的時候,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我們感情不和,無法繼續在一起生活。
結婚是喜事,要奔走相告。
離婚是悲事,要守口如瓶。
但大家都喜歡講別人的悲事,來不顯山不露水地證明自己的幸福。
江攸寧想了會兒,深呼吸了一口氣才點了“接收并打開文件”。
其實她自己也能擬離婚協議,畢竟每天干的都是和法律文書打交道的工作。
盡管她做得是知識產權方向,但前段時間剛溫習過婚姻法,也看了幾份協議,都大同小異,做起來也挺簡單。
可她覺得,自己擬自己的離婚協議,未免太凄涼。
而且一字一句敲上去,每敲一個字都是在自己的心尖上跳舞。
將心要踩個稀巴爛。
她還不想這麼自虐。
路童的業務能力毋庸置疑。
格式正確,條件精準。
江攸寧的婚前財產仍舊歸屬為江攸寧,沈歲和的婚前婚后財產均歸屬于沈歲和,她一分錢都不染指。
包括沈歲和名下的不動產和律所股份。
相當于她們這三年就是搭伙過了個日子。
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涇渭分明。
江攸寧掃了一眼便關掉。
【可以,感恩!】
路童:客氣。
江攸寧:對了。離婚冷靜期是指我們兩個先登記,30天后再去民政局,確定無調解可能,才會給我們證件嗎?
路童:是,不一定非得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