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江攸寧也沒什麼胃口,他們早上只是隨意吃了一點兒,本來打算中午去曾家吃的,但沒想到受了一肚子氣回來,兩個人都各自消化自己的壞情緒,中午也沒吃飯。
下午三點多江攸寧就餓了,但她懶得動。
一直挨到了現在,餓過那個勁兒之后倒是不餓了。
飯后,沈歲和主動去洗碗。
這段日子的碗都是他洗的,從最初的擠一洗碗池的洗潔精都洗不干凈碗到現在能將碗洗得干干凈凈,物歸原位。
他站在洗碗池前,背影頎長。
江攸寧站在廚房門口看。
“江攸寧。”沈歲和的聲譽伴隨著水流聲,“今天的事,你別放在心上。”
“哦。”江攸寧慵懶地應了聲。
放在心上又怎麼樣?
只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當時江攸寧確實是氣的,所以當沈歲和跟曾雪儀去了書房后,她盯著喬夏說:“你爸媽沒教你怎麼做人麼?”
“他結婚了,非單身。如果他單身,你愛怎麼追都行,你不要臉也是你的自由。但你現在,在人們的道德底線上瘋狂跳,比跳梁小丑還要丑。你簡直讓人惡心。”
喬夏聽完之后,錯愕地盯著她看了好久。
最后幾乎是被曾嘉煦連拖帶拽,帶離了曾家。
而曾家人看她的目光都變了。
她無意探尋那些目光里都包含了些什麼,反正話已出口,怎麼看是別人的事。
這樣的她才是江攸寧。
肆意的,能說話的。
而不是沉默的、畏首畏尾、唯唯諾諾的沈太太。
可是經過了一天的冷靜,她已經不氣了。
一來是無力改變。
二來正如她所說,喬夏只是個跳梁小丑罷了。
她不在意,沈歲和不在意,無論是喬夏還是曾雪儀,都不過是跳梁小丑。
“我沒有想離婚。”沈歲和說。
江攸寧:“知道。”
“以后,我們少回曾家,少見她。”沈歲和的聲線一如既往清冷。
他連“媽”都沒再叫,只囫圇提了一下,江攸寧便也懂了。.
“嗯。”江攸寧應。
他洗完了碗,在擦料理臺。
江攸寧打開了冰箱,最下邊那個格子里有凍的碎冰塊,她起身去衛生間拿了條毛巾,把冰塊一塊塊撿出來,然后用毛巾包在一起。
她做完以后,沈歲和也正好擦完了料理臺。
“你過來。”江攸寧一邊往沙發處走一邊喊他。
沈歲和坐過去。
江攸寧伸手在他的臉上戳了一下,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曾雪儀估計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沈歲和的臉幾乎是又腫又紫,左半邊臉根本不成樣子。
江攸寧沒再摁,跪坐在他身側,安靜地給他敷臉。
其實,受傷半個小時內弄是效果最好的,但那會兒江攸寧沒心思。
到這會兒雖然效果不太明顯,起碼也管點用。
兩個人相對無言。
晚上臨睡前,在關了燈的房間里,沈歲和抱著江攸寧溫聲道:“我今天抽煙喝酒了,抱歉。”
“沒事。”江攸寧說:“能理解。”
“你很生氣吧?”沈歲和說著兀自笑了下,“我也不知道她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還好。”江攸寧說:“也不是第一次了。”
只不過應該是最后一次。
她所有的忍讓,在這會也應當結束了。
她本以為只要尊重別人就能換來同樣的尊重,但沒想到有些人不懂何為尊重。
“我爸還活著的時候,她不是這樣的。
”沈歲和說:“印象中她還是很溫和的一個人。”
她那會兒跟著沈立吃了不少苦,但從來沒哭過一次。
她好像一直堅毅,也從未嫌棄過跟著沈立的清貧日子,只是在提到爺奶時,她會有一點脾氣,但只要沈立一哄,她很快也就好了。
沈歲和想起了他七歲以前的曾雪儀。
和現在的遠不相同。
她不市儈、不世俗、不偏執、也不會要求沈歲和完美。
只是后來在一次次的爭吵中,在一場場訴訟中,她變得愈發不講理,對沈歲和愈發嚴厲。
“我爸去世以后,我家發生了很多事。”沈歲和在黑暗中幽幽開口,“她好幾次都差點瘋掉,我小時候特別怕她。”
“后來長大了,我就敬著她,我很多時候都身不由己。”
許是在黑暗中,再加上喝了酒,很多平常說不出口的事情在這會兒也就輕而易舉說了出來,“從我爸去世以后,她就變得特別強勢,我經常會覺得她陌生。”
“但我又一步步見證了她的變化。”
“江攸寧。”沈歲和將她抱得極緊,下巴搭在她肩膀,“我不快樂。”
“她今天說從沒為自己活過。”沈歲和說:“可我也從沒為自己活過。”
“你敢相信嗎?我從小到大做過最違背她意愿的事,就是娶了你。”
“我根本無法想象娶了喬夏,我會過什麼樣的生活。”
“大抵是人間煉獄吧。”
他今晚的話格外多,抱著江攸寧的胳膊也格外燙。
江攸寧枕在他臂彎之中,聽他絮叨了很多。
她想,要是沈歲和一直這樣就好了。
這樣的他,也格外可愛。
她從來不會鄙視他的脆弱。
只是,他把自己裹得太緊了。
寒冰之下是細碎冰晶,稍微一踩便是泊泊水流。
這一晚,他說了很多,說到快要睡著。
在他的呼吸聲變得勻長之時,江攸寧忽然開口喊他,“沈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