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歲和覺得,他最不能做的就是活著。
他應該沒有感情,只做傀儡。
他應該不要呼吸,不跟任何人牽扯。
但他是個活生生的人啊。
他不是沒有心,不會疼。
但他所有的痛苦在曾雪儀那里,全都不值一提。
這天晚上,他酒喝得很晚。
十點多,江攸寧給他打了個電話,他任其響了很久掛斷。
他喝了很多酒,幾乎是不假思索地灌下去。
一瓶又一瓶,麻痹著自己的思想。
酒喝得差不多,他喊了個代駕,然后回家。
他坐在后座,把車窗開得很大。
冷風吹進來,這座城市好像仍舊擁擠如常。
風把酒吹得發酵,他頭都有些暈。
他靠在椅背上,半閉著眼假寐。
腦海里一閃而過的是江攸寧笑著的臉。
-
晚上十一點。
距離情人節過去還有一個小時,江攸寧的耐心也在一點點消逝。
床頭柜上還放著她要送給沈歲和的情人節禮物。
她像個傻子一樣撥打沈歲和的電話,一遍又一遍。
但是都沒有人接。
漫長的呼聲過后,電話被自動掛斷。
江攸寧不知道他在忙什麼,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她關掉了房間里的燈,在床邊坐到了十一點半。
然后拿著書起身去了書房。
她坐在書桌前,撐著下巴發呆。
沈歲和說好了要給她送禮物的,他好不容易記得今天是情人節。
可在情人節當天,他又忘了。
他從未食過言。
在所有人眼中,沈歲和都是個君子。
他守時守信,待人彬彬有禮,雖然常年冰山臉,但他很紳士。
江攸寧覺得,還有半小時。
沈歲和一定會回來的。
他應當不會只對她食言。
十一點三十四分,沈歲和推開了家門。
他步子不太穩地在客廳里晃蕩,也沒開燈,憑著直覺往沙發上一坐。
啪嗒。
江攸寧打開了客廳里的燈,撲面而來的刺鼻酒味。
沈歲和抬起頭看她,喊她的名字,“江攸寧。”
“嗯。”江攸寧過去扶起他往房間走,埋怨道:“你這是喝了多少酒啊。”
沈歲和笑:“沒多少。”
她扶著他進了房間。
他的深藍色西裝外套隨意扔在了床邊的地毯上,江攸寧說:“洗個澡吧,散散酒味。”
“哦。”沈歲和倚在床邊,半瞇著眼看江攸寧在房間里忙碌的背影。
江攸寧在衣柜里找他的睡衣,昨天剛把他最喜歡的那身洗了,這會兒只剩下一套格子的,她拿出來詢問他,“穿這個行嗎?”
沈歲和點頭。
他吞了下口水,舌尖兒在口腔內掃了一圈,掃到了血腥味。
“江攸寧。”沈歲和像平常那樣喊她的名字。
“嗯?”江攸寧正給他找內褲,回過頭應,“怎麼了?”
沈歲和頓了幾秒,“我們……離婚吧。”
他聲音不高,一如既往的清冷聲線在房間里響起。
江攸寧手中的睡衣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她慌張地撿了起來,然后看向沈歲和,“什麼意思?”
“離婚吧。”沈歲和沒有看她,他倚在床頭,一條腿搭在床上,半瞇著眼不知道望向哪里,“我累了。”
江攸寧站在原地,很長時間都沒有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她感覺自己的天靈蓋都快要炸開。
好像要原地升天。
但她盯著沈歲和看了很久,那張側臉被她銘記于心。
她拿著睡衣的手抖了一下,然后將睡衣放在他身側,只是問:“想好了?”
沈歲和:“嗯。”
“哦。”江攸寧應了聲,便離開了房間。
她的腳步虛浮,看似無力。
但一步一步,走得異常堅定。
江攸寧沒掉一滴眼淚,她只是很麻木地開門,關門。
一扇門關上的,從此是兩個世界。
她拖著虛浮的腳步去了書房。
沈歲和倚在床頭,把領帶揪開,覆在自己的眼睛之上。
他閉上眼,腦子里閃過的只有江攸寧那句:哦。
失望、沉重、悲傷。
他聽出了很多很多種情緒。
-
江攸寧坐在書桌前。
那封漂亮的信和那本書都放在她書桌的右上角。
她打開了電腦,先打開路童之前給她發的那份文檔,看了一眼,直接扔到回收站。
然后,在電腦屏幕上新建文檔。
——《離婚協議》。
當她的手指顫抖著在電腦上打下這四個字的時候,她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書。
她沒哭,只是唇角微勾。
略帶嘲諷的笑。
她笑自己天真,笑自己傻。
她要字字句句記得《離婚協議》上的內容,永遠記得這一晚。
這天晚上,北城下了小雪。
他們的婚姻終是沒熬過這個冬天。
第33章 Chapter 33 她的十年暗戀……
書房的燈亮了一夜。
《離婚協議》是她一字一字敲下來的, 寫完時凌晨兩點二十。
里邊的每一字每一句,她都讀了十幾遍,最后甚至能把里邊的內容都背下來。
她沒有要錢。
沈歲和的婚前財產和婚后所得, 她一分不要, 而她名下的財產也跟沈歲和沒有半分關系。
他們在一起搭伙過了三年, 從此涇渭分明。
江攸寧把包書的禮物紙撕掉扔到垃圾桶,拆開了那封很漂亮的信,洋洋灑灑寫了幾千字,如今不值一文。
她發了狠地揉皺它扔到垃圾桶。
但又在半小時后從垃圾桶里撿起來, 慢慢在書桌上鋪展開來。
上邊的字跡還沒暈染, 仍舊清晰, 她又字字句句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