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寫的時候滿懷熱忱,如今格外諷刺。
她鋪展之后,又將其隨意夾到了書里。
書里的那一頁標題剛好是——他只是單純從我的世界路過, 卻在我的世界下了一場大雨。
江攸寧從書架最高的地方拿下藍色背包,把書又重新放進去。
她坐在書桌前發呆。
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 好像也沒有定點。
書房里的燈是整個家里最亮的, 這會兒開著明亮如白晝。
她沒有絲毫睡意, 腦子格外清醒。
她嘗試著站在沈歲和的角度思考,他為什麼會提出離婚?
但想了很久,她忽然想,不重要了。
無論是什麼樣的原因,他都要放棄自己了。
就算知道又如何,她難道就不離開了嗎?
不, 也還是要離開。
江攸寧只是想,為什麼是今天呢?
哪怕遲一天也好。
但沒有用。
墻上的表時針劃過4,江攸寧的思緒仍舊潰散。
整整一夜, 她坐在椅子上沒有挪動位置。
她一夜沒有合眼。
沒有哭,甚至沒感覺到悲傷。
她就那樣木訥地、沉默地、平靜地在書房里坐了一夜,耳機里一直在循環播放著前段時間聽過的一首歌。
當時只一眼,她就被歌詞打動,從此加入了自己的單曲循環。
就像年少時的心動,只一眼便此生難忘。
[像若無其事
又像孤注一擲
要怎麼啟齒
這深藏的心事
……
像反復嘗試
又像偶爾偏執
該怎麼去解釋
這卑微的樣子]
她的十年暗戀,十年孤單,終究浩浩蕩蕩落下帷幕。
-
臥室里黑壓壓的,一點兒光都透不進來。
沈歲和睜著眼睛,眼里又干又澀,但還是不愿閉上。
一旦閉上眼,腦子里就跟走馬觀花似的,不知在放些什麼片段。
他沒有洗澡,渾身酒味躺在床上。
喝了很多酒,卻還是沒睡意,反倒愈發清醒。
今晚的床上只有他一個人,似乎有點冷。
他側過身躺著,但躺得是江攸寧平常躺得那一側。
夜深了,時針滴答滴答,一分一秒地過去。
他聞到了枕頭上的清香味,獨屬于江攸寧的。
-
早晨六點半,遙遠的東方天際泛起了魚肚白,朦朦亮光照進了房間里。
江攸寧僵硬地轉了轉身子,把電腦上的文檔一式兩份打印出來,然后拿筆顫著手在最后邊簽下自己的名字。
江攸寧三個字,還是第一次寫得這麼艱難。
在椅子上又坐了一會兒,她望著天邊太陽升起的方向,半瞇著眼看。
夜里下雪了,但下得不大,房頂上也只鋪了很淡的一層。
分明太陽還泛著冷光,她卻覺得今天應當是個好天氣。
下著小雪,也應當是個好天氣。
她闔上電腦,拿著文檔出了書房。
客廳里空蕩蕩的,分明和平常一樣,但她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過了今天,這里就不再屬于她。
或許,從未真正屬于過她。
她沒有開燈,就著太陽微弱的光坐在沙發上。
坐得筆直。
太陽緩緩升起,和以往的每一天都一樣。
不知過了多久,臥室的門才被打開。
沈歲和的衣服還沒換,他身上仍舊有酒味,他在看向江攸寧的瞬間,江攸寧也看向他。
四目相對,沈歲和率先避開。
許是喝多了酒,沈歲和的眼睛就跟充血了似的。
他的步伐和平常一樣,平穩地走到了廚房。
通過聲音,江攸寧也能判斷出來,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然后他在慢慢喝水。
這是他的習慣。
睡醒后要喝一杯水,早飯前要喝一杯又苦又澀的黑咖啡。
他端著水杯路過客廳,經過江攸寧,爾后頓下腳步,背對著江攸寧說:“回臥室睡吧。”
江攸寧沒應答。
隔了會兒,他補充道:“睡一會,我不回去。”
“幾點去民政局?”江攸寧問。
一夜沒睡,嗓子沙啞極了,就跟被銼刀磨過似的,一說話都覺得疼。
“九點吧。”沈歲和說:“早點去,不用等。”
“好。”江攸寧低斂下眉眼,把茶幾上的協議往前推了一下,“這里是《離婚協議》,簽了吧。”
沈歲和皺眉,他回頭看向江攸寧,“你一夜沒睡在做這個?”
“沒有。”江攸寧說:“兩個小時就寫完了。”
“你看一下吧。”江攸寧又往前推了推,也沒看他,“我回房間了。”
她站起來往前走,路過沈歲和,聞到了他身上濃郁的酒味。
一夜過去,也沒散去多少。
在拉開門進去的那瞬間,她站在門口喊:“沈先生。”
“嗯?”沈歲和看她,卻又在瞬間移開目光。
“我要洗澡,進來前請先敲門。”江攸寧面無表情地說。
沈歲和愣怔錯愕了兩秒,“……”
江攸寧沒有理會,反而關上了門。
啪的一聲。
在寂靜的客廳里聽得格外清楚。
沈歲和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他把手里的水一飲而盡,爾后回到沙發上坐著,拿起了那份離婚協議。
離婚協議在網上都能找到模板,涉及到的無非是財產分割、孩子撫養權等問題,他們兩人沒有孩子,甚至連寵物都沒有,根本不考慮這件事。
所以只有財產。
可江攸寧沒有要他任何資產,幾乎是凈身出戶。
沈歲和看著那份協議,手指在那張紙的右下角不斷摩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