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那是她自己選的路,是她自己種的因,最后得了苦果。
一切歸根結底四個字——自作自受。
“都過去了。”江攸寧低斂下眉眼,聲音淡淡地:“媽,我們不提過去,只往前走行嗎?”
慕曦盯著她的側臉,良久之后才嘆了聲,“好。”
她至今記得,江攸寧當初小心翼翼跟她說想結婚時的表情,那會兒江攸寧提起沈歲和這三個字時都會臉紅。
所以在所有人反對的時候,只有她是站在女兒這邊的。
本以為她能跟沈歲和相愛一生,可沒想到幾年就分開了。
幾多唏噓感慨。
慕曦也跟著她擔憂了一晚上,如今找到了漫漫,心里總算是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但其實更多的是惋惜。
誠如跟江攸寧所說,在知道抱走漫漫的人是曾雪儀后,她便沒那麼擔心了。
曾雪儀抱走漫漫的理由可能有很多個,但她不會傷害漫漫。
這是一種說不上來的直覺。
曾雪儀那人,看著心高氣傲不好相處,但她做不出來真正害人的事情。
真正敏感、冷傲的人,其實怯懦膽小,不過是在用囂張跋扈來掩飾那些敏感罷了。
簡而言之——讓她殺人,她一定不敢。
更何況,虎毒不食子。
但這些慕曦也不知道該如何跟江攸寧說,說了怕江攸寧覺得她是在偏袒曾雪儀或沈歲和,沒有那個必要。
而且,江攸寧不喜歡,日后便少往來。
甚至可以不往來。
生活是江攸寧自己的,她不想過多干涉。
如果受了委屈便隨時回家來,這是她跟江攸寧曾經說過的話,這話永遠奏效。
她不想讓女兒覺得自己沒了家,沒了偏愛她的人。
慕曦坐在駕駛位上發了會兒呆,江攸寧亦如是。
剛剛從樓上下來時走得確實猛了,如今腿肚子才緩過勁兒來,一抽一抽地疼。
車子里寂靜無聲,慕曦終于發動了車子。
汽車的轟鳴聲響起,但剛剛起步就聽到了救護車的聲響。
一聲又一聲,由遠及近。
慕曦正要調轉車頭去對面路上,卻迫不得已只能繼續往前開,開了一截才在路口掉過彎來,爾后便往前行駛,但心里存了幾分擔憂,行駛得略慢。
救護車正好在她們剛剛停過的地方停了下來。
慕曦的車子緩緩駛過主街的時候,漫漫忽然喊了聲:“bo……bo……”
他的臉趴在車窗上,聲音很低,但是叫得很親昵。
慕曦猛地一剎車停在路邊。
江攸寧看向外邊。
只一瞬間,她伸手捂住了漫漫的眼睛。
大雨忽然毫無預兆地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地掉下來。
落在玻璃車窗上,也落在了還躺在擔架上的沈歲和身上。
那一灘鮮紅的血跡被稀釋,但他側過臉,好似在看她。
漫漫的小粉手握成拳輕輕敲擊著窗,他口中低聲咿呀著:“bo……bo……”
說得并不流暢。
江攸寧的眼睛,忽然又酸又澀。
不過十幾分鐘而已,他怎麼就把自己搞成了這樣?
而他的身后不遠處,跟著披頭散發的曾雪儀。
她站在滂沱大雨之中,被整個世界阻隔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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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好像無限在往下沉,似乎是從頂樓墜落。
沈歲和感覺自己的靈魂都漂浮在半空之中,無論如何都落不到一個定點。
耳邊總是有嘈雜的聲音,沈歲和想說安靜會吧,但怎麼也張不開嘴。
他身體所有的器官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但他卻并不覺得痛苦,只是感覺解脫了。
這種無須再掙扎的痛苦,終于從他的身體里剝離出去。
只是,他終究還是先丟下了江攸寧跟漫漫先走一步。
他想,如果有下輩子,他還想跟江攸寧結婚。
在這段關系里,無須有第三者的存在。
她如果做飯,他就洗碗。
他還要鼓勵江攸寧去做她喜歡的事情,因為他實在太喜歡看她的笑了。
瀕臨死亡,前半生很多記憶都會被勾起來。
但奇怪的是,沈歲和想到的大多跟江攸寧有關。
那個風鈴輕響的下午,她抬起頭來看他的那一眼。
那個拍婚紗照時,小心翼翼不敢偎在他肩膀的女孩。
那個領結婚證時,跟他牽手都會汗津津的女孩。
她在他身側待過的每一天,好像都有跡可循。
甚至,他的腦海里出現了一個相對陌生的場景。
也是一場瓢潑大雨,晦暗不明的雨夜中,有一個女生背著雙肩包站在公交站臺下躲雨,但華政北門外的公交站臺是壞的,所以她只能用手遮住頭頂。
從北門出來那一刻,他就看到她淋濕了半個肩膀。
半邊頭發也濕漉漉的,有些可憐。
沈歲和倒也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人,只是那天恰好動了惻隱之心。
他原本只打算到馬路對面買個夜宵,但不知覺竟走到了公交站牌底下,他黑色的大傘跟雨夜融在一起也恰到好處。
他的傘往女生那邊偏移,自己的肩膀露了半個在外面。
他假裝自己在等公交,目不斜視。
不過眼角余光瞟到了女孩的眼睛,那是一雙極好看的鹿眼,水靈靈、濕漉漉,還蠻驚艷的,但沈歲和并沒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