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曾雪儀頓了下,及時收了聲。
她抿了抿唇,“多說無益,我不想在北城待了。”
“他的事情,往后我也不會再管。”
“姐。”曾寒山嘆道:“你如果早點想明白該多好?孩子的人生是孩子的,不管你有……”
“好了。”曾雪儀輕睨了他一眼,“我不是想明白。”
她的語氣很淡,“我只是覺得,我的兒子已經死了。”
在他把刀子刺向自己的那一刻,她曾雪儀的兒子便死掉了。
活下來的,只是沈歲和。
跟她無關的沈歲和。
“這……”曾寒山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說。
“這些東西也都是爸媽給我的,都留給那個孩子吧。”曾雪儀卻沒管他的情緒,兀自道:“我也不喜歡他,不過,也沒個給的人,就給他吧。總歸,還是沈家的孩子。”
曾寒山:“……”
“那你打算去哪里?”曾寒山問。
曾雪儀瞟了他一眼,“做什麼?”
“等歲歲醒來,我總要告訴他。”曾寒山嘆道:“你好歹是他的母親。”
曾雪儀輕嗤,“呵”
“他是真的敬你愛你。”曾寒山說:“只是你做的……”
他收了這個不愉快的話頭,溫聲道:“給我留給聯系地址吧,到時候要不要跟你聯系,還是問歲歲。”
“我說過了。”曾雪儀說:“我的兒子,已經死了。”
話音未落,她便拎著包站起來。
“跟陌生人,沒有聯系的必要。”曾雪儀說:“我跟他之間,母子情分,沒了。他不必關下心我,我也不會再管他。”
“我就當他,死了。”曾雪儀頓了幾秒,聲音總還是有幾分晦澀,“他也當我,死了吧。”
曾雪儀頭也不回地離開,曾寒山一直望著她的背影。
跟印象中一樣,她的脊背仍舊挺得筆直。
一步一步,搖曳生姿。
她撐著一把透明的傘邁入雨中,從未回眸看一眼。
不帶任何眷戀的離開。
她還是那個驕傲到不可一世的曾雪儀。
-
“你說哥什麼時候能醒啊?”曾嘉柔咔嚓咬了口蘋果,嘆氣道:“都已經第四天了,醫生不是說沒大礙嗎?”
曾嘉煦坐在她對面低頭削蘋果皮,手上的動作認真專注,但嘴上卻不饒人,“醫生說得是命沒大礙,又不是人沒大礙。”
“這二者有什麼區別嗎?”曾嘉柔說:“不都一個意思?”
“怎麼沒區別?”曾嘉煦斜睨了她一眼,帶著幾分鄙夷,“虧你還是北師歷史系呢,好意思?”
曾嘉柔:“……這跟我讀北師有什麼關系?”
“閱讀理解都做不好,你怎麼考上的北師?”
曾嘉柔:“我數學考137啊,怎麼了?羨慕嗎?嫉妒嗎?你是不是酸?”
曾嘉煦:“……”
“命沒大礙說得是死不了,還能活。”曾嘉煦看著特“勉為其難”地給曾嘉柔科普,“人沒大礙的意思是醒了,快好了。”
曾嘉柔:“……你確定你這解釋對得起你的語文老師?”
“那你來。”曾嘉煦把水果刀往旁邊一扔,“你看你要怎麼解釋。”
曾嘉柔:“我閑得嗎?”
曾嘉煦:“……”
“你把那刀的鞘合上。”曾嘉柔沖他揮揮手,“我現在看不得。”
“哎。”曾嘉煦一邊合一邊吐槽,“事兒真多。”
“那你去看看那天的場景。”曾嘉柔嘆氣,“那把水果刀——這麼長——直接就——呲——進去了,只能看到刀柄,一點兒刃都沒有。”
曾嘉柔一邊說還一邊在自己身上演示,她覺得那個場景可以列為她從小到大見過最恐怖的場景了,沒有之一。
“那天哥的血流了得夠兩升吧,調了另外兩個醫院的血庫給他輸血,醫生連軸轉做了27個小時手術,最后才能聽見沒大礙三個字。
”
曾嘉煦來的時候,手術已經開始了。
他沒見到沈歲和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樣子,光是聽曾嘉柔描繪都覺得瘆得慌。
得是有多絕望才能把刀子對準自己插那麼深,還是對著自己親人的面。
平常看著他哥挺正常的,沒想到情緒壓得這麼深。
“哎。”曾嘉煦嘆氣,“哥也太難了。”
“沒辦法。誰讓攤上那樣的媽了呢?”曾嘉柔扁嘴,“那天姑媽都殺瘋了,真就把咱爸、我、哥都罵了一遍。而且,我們在外面聽,姑媽為了哥也做了好多,但都是在自我感動,她這些行為吧……我能理解,但我覺得好瘋啊。”
“爸不是說今天去見姑媽麼?”曾嘉煦說:“聽說好像是要離開北城。”
“真的?”
——咳咳。
床上的人忽然咳嗽了一聲,曾嘉煦立馬摁鈴讓醫生過來。
好似在黑暗中沉睡了太久,也在不見天光的地方艱難跋涉了許久。
沈歲和終于緩緩動了動眼皮,睜開看這明亮天光。
他的眼睛慢慢睜開,光線還有幾分刺眼。
他瞇了幾下,這才算睜開。
他的唇干裂得很,想說話,但感覺自己的聲帶像被粗糲的沙子磨過一樣,剛發出個音節就疼。
但他還是頑強地開口,問了第一句話。
他看向窗外光亮,啞著聲音問:“江攸寧呢?”
曾嘉柔&曾嘉煦:“……”
兩人面面相覷。
一時間誰都沒言語。
第79章 Chapter 79 江攸寧,我好……
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窗沿上, 光滑干凈的玻璃上滑落一條條雨線,外面天色昏沉,根本看不出來是上午。
北城近來的天氣總是這樣, 昏沉陰暗。
沈歲和見他們不說話, 便噤了聲。
他偏過頭看向窗外, 碧綠色的樹枝被細密的雨絲沖刷的格外好看,尤其是枝頭壓著水滴狀的雨滴,晶瑩剔透。